長髮
自小長髮一直是我的標記.至於緣由,說來話長,總歸一句.我的母親惜髮如命,不過惜的不是她自己的頭髮.她總是愛在我的頭髮上動腦筋,尤其喜歡幫我結辮子,.待我髮長及腰的時候,正是她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不得不佩服母親,有些時候的確很有創意.她會結一條辮,二條辮,三條辮.....直到多條辮.辮子也可以有多種編法.正編,反編,交錯編等等.
母親每次為我編髮時,手勁往往很大,深怕一個不小心鬆手,頭髮會全散開,前功盡棄.她會拿張小凳子,要我坐下,然後開始仔細為我梳頭,我不知道她是在梳頭還是梳皮,髮梳深深地切入髮根,然後使勁往下梳拉,我的頭抵不過她的勁道,往往被成向後30度仰角.
結辮子其實還好,頂多紮得緊實.一整天下來,很少有機會發毛,就像上了膠一樣.但有一種,我感到有些苦惱.母親也愛幫我梳往上紮的頭髮好似少年哪吒及布袋戲天王史艷文.那種往上高梳的髮型,緊得讓我頭皮發麻.母親向來危機意識很重.她擔心稍有鬆懈,頭髮會垮下來.於是在梳的過程,總是死拉活綁,非得把我的頭皮拉得繃緊,連帶眼皮也拉得上揚,成了鳳眼.我都快不能眨眼了.
所以在我童年的記憶裡,從不曾有過披頭散髮的經驗.除了梳頭洗頭以外.幾乎都結著辮子,以致於竟然成了習慣.要是沒紮辮子,我便不敢出門,羞以見人,有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升入中學,是我頭髮的落難期.當時還沒解除髮禁,男生一律平頭,女生則是西瓜皮.縱然不捨,還是得乖乖從命,母親梳著我的長髮,遲遲剪不下手,她很捨不得,我的感覺可能沒她來得強烈,但在剪刀一聲鉲擦之下,大把青絲落滿地,此時才有著莫名的傷感與失落.我安慰母親也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況且又不是肖髮為尼,不要緊.
短髮的感覺真是很奇妙,突然覺得腦袋變輕,搖頭晃腦也不會吃力.尤其,一陣輕風拂過,髮絲會隨風飄揚,搔得我臉癢癢的.我喜歡撥動髮絲,讓它從指縫中輕輕滑過.這是我從小結髮,未曾體會過的舒適.
第一次短髮出現在中學校園,即引起多雙眼睛注意,大家紛紛向我行注目禮,他們都對我的短髮造型感到稀奇,起初我感到彆扭彷彿自己是猩猩,經過一段時期的適應,大家不再對我的模樣好奇,總算能在校園裡行走如宜.
終究,我還是喜歡長髮,西瓜皮縱然輕鬆,總是很土氣.直到高中畢業,脫離清湯掛面,不用母親提醒,我又迫不及待將蓄起昔日長髮.小時候長髮好像不是自己的.長大就不同了.我們有了自主權力,迫不及待想變髮革命.耐不住美髮師的三言兩語,花費二千,耗時五小時,外加五名助理,燙了個波浪時髦髮型.剛燙好時,美髮師信心滿滿拿著鏡子要我看看鏡中的自己,看到一頭瀑布變成拖把,一時無法承受,說實在的,我是後悔莫及.幸好,周遭的朋友都是善心人士,一番花言巧語,讓我破涕為笑.並重拾信心.
不知是沒時間修剪還是自然惰性,我的頭髮愈留愈長,我的手藝不如母親,不知如何整理.最簡單的就是紮起一根長辮,垂於腦後,總被人笑是抗清女傑秋謹.有時起床太晚來不及梳理,索性披頭散髮出門,而我又偏愛白衣長裙,一陣狂風吹來,長髮把半個臉遮閉這副模樣可能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少了飄逸,卻落得詭異.
記得有回我忘了帶鑰匙,天色微暗又飄著細雨,我無處可去,衹好在車棚內躲雨,我以一慣造型,呆立於棚內,向外看風景,有二名小娃打從我前方慢步通過.好一對溫和兄妹,不疾不徐,待他們越過我的視線,即死命逃跑,狂奔大叫”有鬼呀”,害我良心不安,啼笑皆非.
從來沒有考慮改變髮型,實在是沒那個勇氣.我的長髮從來不是為君留,也不會為君剪,不管我的心情如何,從不敢動它的腦筋.所以,無可奈何,它將會是我永遠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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