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經常在捷運上往返，突然明白了家住台北的同學如何麻煩地通車上學。
通常我在捷運上的時間都是半夜十一點五十分到站的車，那個時間坐車的人已經很少，遑論車上人聲。半夜末班車的車廂裡，經常只有安靜的影子。
我通常搭末班的綠一公車，坐五分鐘到人跡已少的萬芳捷運站。半夜的公車有一種奇妙的僻靜，連公車司機都彷彿像小丸子的同學一樣，有暗影遮住半邊臉。車上人很少，偶爾會坐到只有我與司機的半夜公車。要不就有些臉上留有糊渣的矮個子中年男子，喝過酒似手腳不協調地站在座位旁看著窗外，有時候會自言自語似的大聲嚷嚷著做錯車。總之，半夜十一點半，什麼事情什麼人都有可能遇見，而且總是在逸出常軌。
進了捷運站後，連平日在捷運站會聽到莫名而來的機械聲都少。非常安靜的候車空間裡，往往有兩個，或三個安靜的人，通常是隻身一人，可能等著回家或者去哪裡。半夜裡，連往復的路程都非常安靜，目的地則向卡通裡面龍貓公車一樣，是迢遠模糊的定點。
有時坐在車廂裡，對面的窗子映著自己的臉。突然之間非常陌生，像極另外不認識的別人。我想起我曾經用鏡子說過那些關於自己的生命語言，我曾經逃避那面反射宛如照妖鏡，深怕一映上就慘叫現身。而如今我每夜與「她」對坐，繞過四分之一個台北市。
流動的車程中，空間氣味非常沈溺的安靜。深夜是沈溺睡眠的時刻，然而我總是在這個時間獨步行向另一個目的地。夜半爬行宛如暗巷不知名的怪物，我張望著四周有時候卻可能提防的是車窗映照出的自己。
我記得在那篇充滿隱喻的自我敘述裡，我說，「鏡子的童話始終像一個魔咒，始終在鏡子裡面只能看到一個別人。這個別人動作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始終無聲。」後來竟日與「她」對坐後，我赫然發現，那影子在斜角度的捷運車廂裡，映照出來竟是一朵垂頭的花的影子，在深夜，那姿態如此明淨又模糊。
妳是誰呢？這問題我對著無人的鏡子或車窗問過那許多遍，卻從來沒有聲音。那心境竟是從十七歲到現在都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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