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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5-05 21:11:25| 人氣3,201| 回應3 | 上一篇 | 下一篇

紫陽花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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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特有的溼氣充斥大氣,流下的汗水與身體緊密相貼,極不舒爽。雖然是如此的不適,仍然與小茜一同練武。
「雨下個不停真討厭,偶爾也想曬曬太陽啊。」
在旁邊開始倒立暝想的亂馬,耳中傳入這些話語。
「有了梅雨,田裡的稻子才得以生長……吃不到米飯就慘了…」
保持倒立座禪姿態的亂馬回答道。
「你這人,這種時候還在意吃的…」
小茜苦笑著步出道場。
外頭的雨味撲鼻而來,庭院前面的紫陽花正展示著美麗的姿態,在雨中驕傲的綻放碩大的花球。
「紫陽花……」
小茜一面用毛巾擦拭汗水,走過了家中的長廊。
紫陽花,母親最鍾愛的一種花,就著梅雨在玄關前面的水盤上,繁盛的開出大量花朵。
淋浴後換好衣服,小茜似是想起了什麼,朝二樓走去。關在自己房間裡,鏘噹鏘噹翻著抽屜。
「找到了……」
小茜看著那東西而微笑著,小小的盒子裡仔細的擺放著一個糖果大小的石塊。她叫它「紫陽花石」。似紅似青、有紫有粉紅,是一塊會視觀賞位置之不同而變化色澤的小石頭,小茜看到它就如同看見了母親。
那塊石頭不時浮現著母親的面容。
躺在床上透光看那石頭,淡薄的光線正變化為七彩的光輝。
因為色彩會不斷的變化,所以母親才喚它為紫陽花石。
闔上眼,好像有了母親在身旁的錯覺,眼瞼內側的母親正如往常平靜的微笑著。


「媽媽,那個石頭為什麼會一直變色呢?」
年幼的小茜從後面看著把玩石頭的母親。
「不知道,為什麼呢?媽媽也不是很清楚。」
母親微笑著。
「那個漂亮的石頭是什麼啊?」
「這個?你爸爸在結婚前給我的…在山上修鍊時,有人送給他的。」
母親靦腆而笑。

二人間的浪漫,定然融入這石頭的光輝中吧。
父親無悔的愛著母親,即使喪偶,也絕不考慮與母親以外的人再婚。年幼時還無法明瞭,其實有許多好事的親戚覺得小孩子缺少母親很不方便,當初介紹了不少親事。然而,頑固的父親完全不肯接受這些,就算會辛苦,還是明白表示出想要一家四口共同生活的希望。
因此,最初那些煩人的親戚們,也很少再提起這事。

「這個石頭,是有一段傳說的…」
「傳說?」
「是啊,像神話一樣的傳說。」
母親淺淺的笑著,對小茜說起傳奇故事。
「很久以前…嗯,比小茜出生還要更久以前,當然媽媽和爸爸,還有爺爺奶奶都還沒有出生的很久以前,必須要把頭髮盤在頭上那時代的故事。」

回溯至戰國時代。
當時日本充斥動亂,同為日本人,卻持續而擴大著無意義的戰爭。為了獲取更多一點的領土、想躍升為家臣,無視於領地內居住的百姓、人民的心聲,日以繼夜夜的戰鬥。
長期戰亂的社會,使農民們棄耕田土,逐漸隨著戰爭化為荒原。
在那種時代裡,身份地位高的男女會產生「策略聯姻」。聽從親人安排而與同一陣營之人婚配,女性就在不知道結婚對象容顏、姓名的情況下,嫁做人婦。這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爾,為了維護家族,將女人們嫁入未知的處所。
紅姬正是其中一例。自幼即配與鄰近領主之子,尚且懵懂、未知世事之時就決定了伴侶。一般在出嫁前不會與對象相見,然而,她卻見了面。
碰巧在偷偷潛出城外時遇上的一個青年。
彼此皆隱藏了真實身份,於被喚為十日市的這個好日子,相會於街角。
雖然謊稱自己是村女,因為紅姬的氣質極好,引誘許多男人們的目光。因為是這個時代,一但出了城就是無法地帶,即便帶著隨從,遇上地痞流氓也十分危險。況且對手是渴求財物與女人的惡霸們,她頓時陷入危機之中。
此時救了她的是鄰國城主的少主。凜然的面容、精悍的劍技,解救了她瞬間的危險。知道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時,紅姬並不驚訝,雖然是雙親決定的對象,卻對他一見鍾情。不只是她,那少年也深為她的美貌所吸引,不多久,二人成為一對深愛彼此的戀人。
但,亂世中的變化是個未知數。
誓言幸福未來時,她的身邊卻為不幸侵襲。
女方的家族成了犧牲品,她也成為政治利益下的籌碼。不錯,她的國家背叛了鄰國,立場弱的國家會被吞吃,這大概就是命運之渦吧。她的結婚對象立刻更改,不由分說地馬上要嫁過去。
命運與對抗,她沈醉於愛情中。
選擇了逃出城堡。
舉目所見…是鄰國的慘狀。無力之國總是悲慘地被戰火摧殘,精悍若他,一人之力無以回天,這國家確實被改變了。她毫不猶豫的拼命在戰火中找尋他,發狂似的不斷找尋、叫喚著,卻沒有任何人回應。停止呼喚後,躊躇的陰氣向她襲捲而來。看著仍冒出狼煙的方向,已然改變的他出現時,紅姬回身緊抱他。
奄奄一息之下的最後一面,能在她的懷中嚥氣,或許正是他的遺願。
即使不能處於和平盛世中,二人仍能孕育出此般堅貞的情愛。紅姬抱著少主的亡骸朝深山而行,然後,秘密地,與他的遺體共亡。自然而然選擇了死去,絕非自殺,旅行中的法師發現他們時,遺容還帶著淺淺的微笑。法師親手將二人葬在花叢之下,並在這座山中開闢寺院。其後,二人的墓旁自然生長出紫陽花叢,這些紫陽花下方的石頭,經年累月之下,大家發現它們帶著綺麗的光彩,而且具有「結緣」的功能。因此這種石頭很快地被撿拾,如今所剩無幾。

是虛是實…無論真象為何,都是從母親那裡聽來的紫陽花石傳奇,故事書或傳奇故事多半是圓滿結局,主角死去的情節在童稚的心靈中殘留下強烈的印象。

「死了的那二個人後來怎麼了?有幸福嗎?」
母親面對小茜直率的問題,做了回答。
「如同這個石頭的光澤,一定…能夠守護著擁有它的人得到幸福。」說道。

仰臥在床上,透過光線凝視著石頭,耳畔好似正聽聞母親訴說此事。

這時,卡噠噠噠…樓下傳來激烈的聲音。
正在懷疑發生何事,門卻突然打開。
「你這傢伙–給我站住!」
與亂馬的怒吼同時,黑色物體衝了進來。
「小P!」
小茜的目光愉悅,小P閃過亂馬的攻擊,大大方方跳入小茜胸前。
「啊!無恥!阿P!竟然逃到女人胸前!!」
亂馬激動的大喊。
「什麼!不准欺負我的小P!」
小茜對著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大罵。
「真是,妳閉嘴!這是我和良牙…啊不…那個…」
亂馬的語氣由強轉弱,因為小P其實就是良牙的真象還瞞著小茜。
「良牙在哪裡!」
回應小茜的問話,亂馬直盯著小P看。
小茜胸前的小P伸出舌頭扮著鬼臉。
「你這傢伙…混帳!人家不說話你就…可惡!饒不過你!」
「給我住手!這是我的房間!」
這時候根本無法阻止激動的亂馬,亂馬從小茜胸前奪下小P,小P當然會抵抗。
就在此時,小茜胸前的紫陽花石落在地上,下一個瞬間,亂馬不偏不倚踩中它。
亂馬的腳下只是感覺好像踏到什麼東西,接下來,小茜的視線為之凝結。
「我的紫陽花石!」
小茜叫喊時已經太遲,紫陽花石裂成了二塊。
「我的石頭!!」
分不清是悲鳴還是怒罵,小茜叫著。
小P也一起靜止動作。
「對、對不起,好像踩破了…」
心想闖了禍,亂馬拾起石頭一面道歉。
一瞬間沮喪的小茜,轉朝亂馬的方向,突然以右手揮出一巴掌。
「笨亂馬!!」
「好痛!妳作什麼?」
突然吃了一頓巴掌攻擊的亂馬看著小茜,此刻,看到從眼中流落的淚,此外再也沒有其他話語。
小P繼續用前蹄踢亂馬。
「滾出去!!」
小茜的怒吼在家中迴響,亂馬被逐出了房間。

一分為二,母親的遺物。小茜掌心上那半片石塊的裂面正閃爍著光芒。
另外那半片,亂馬還握著它。

其後,小茜沒有對亂馬說過一句話。
晚飯時亦然,一直默默地進餐,家人也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不多干涉,這二人吵架是家常便飯。

「亂馬…又怎麼了。」
目送生氣的小茜離去之後,小靡開口問亂馬。
「沒事…」
亂馬也沒好氣的回答。
「快些向小茜道歉較好,亂馬。」
母親佳香用無可奈何的目光責怪亂馬。
亂馬也明白這些,這次的事,自己是百分之百不對,應該要用三指大禮才得以謝罪,心裡想著卻在小茜面前做不到。而且她身邊,現在又有小P緊黏著。
這種狀態之下,要亂馬老實道歉也不太可能。
亂馬手中握緊了剛才那半片石塊。
「亂馬…明天和後天要入山修鍊,一起去吧。」
玄馬突然提出要求。
「哦…早乙女兄又要修鍊了嗎?好認真哪…」
早雲插話回應。
「這種時節不積極鍛鍊身體的話,可是會被梅雨的毒氣給侵蝕唷!」
玄馬笑道。
亂馬配合了父親的要求,反正照這情況看來,小茜還要再生氣個二三天吧。有了能逃避的藉口自然高興,雖然自己也覺得這樣很沒用。
對於父親的提議,平時總是擺出一副嫌惡的嘴臉。
「好…這次要狠狠的練功,你覺悟吧,老爸!」
一反常態的立刻想要出發。

結束修鍊之後,小茜的心情也應該會和緩一點吧…為何,自己會這麼的在意她的感覺,一種理不盡的情緒產生,形成糾葛不清的心情。

氣歸氣,入夜之後,亂馬在小茜房門前來回踱步著。但,始終沒敢敲她的房門。

太陽昇起後,亂馬帶著石頭,逃也似的與父親出門修鍊。

二顆心就此分離……





亂馬出門之後,天道家回歸了平靜。此時此刻, 小茜的心中好似開了大洞。
吵架對象半途逃脫,無法表達的空虛感充塞胸口。
無力的抱著小P,小P也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失去活力的小茜。
手上握著半塊紫陽花石。
觸感上,應該不至於那麼容易破碎吧…小茜凝望著手心。所觸及的石塊雖然略為冷涼,但卻美麗,輕輕試著用指甲刮擦,也沒有傷痕出現,無論用敲或刮,似乎都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受損。
…為何會這樣就破了呢…
小茜像在研究一般。但,若沒了破片,也無法想像。
…另一片,可能被亂馬拿走了吧…
出神的思索這事。
之後,從將亂馬趕出房間後開始,用盡了各種方法尋找,那另外半片碎塊就是遍尋不找。本來消極的想以黏著劑將破碎的石塊接合,因為一直找不出那碎塊而在心中殘留著遺憾。
不成熟的想法在心中開了洞,亂馬回來時可能會拿回來吧。小茜無神的將小P抱在腿上思考著。

小霞擔心小茜而進了她的房間。
這位天道家長女,感覺到小茜的表現比平時的吵嘴更加沈重。
「小茜…都失去了平日的活力…為什麼和亂馬吵架呢?」
試探性詢問吵架的原因,小茜默默地將紫陽花石遞出。
「這是…母親留下來的石頭。」
「被亂馬弄破了…」
「原來如此…」
母親遺留的紫陽花石,小茜從以前就想要的這件事,小霞非常清楚。分配亡母的遺物時,小茜最想要這個石頭。光采閃爍的石頭在童稚的小茜心中,應該很有魅力。
即使母親的面影消逝,石頭卻保留在小茜身旁。像是與亡母對話那般快樂,小茜在寂寞時都會對這石頭傾訴。
「這個石頭,妳知道是父親送給母親的…」
小霞說道。
「嗯…這些母親都說過…我記得。」
「這個石頭,其實一直為天道家所傳承著…」
「我們家?」
「是的…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天道家的女性一直代代相傳著這個石頭。」
「那…是家傳之物吧。」
小茜看著碎片說道。
「據說,我們家的祖先捲入戰亂之中,最後只剩下女性存活。於是將落在墓前的石頭作為祈求天道家安泰的家寶…也許,就是指這個石頭…」
故事雖從母親那裡聽來的,但如此詳細的說明倒是初次耳聞。
「是嗎…家寶…這塊石頭。」
居然弄破了,可能會遭受天譴吧…小茜,心情又更加晦澀了
見她這陰鬱的表現,小霞感覺收到了反效果。

另一方面,亂馬。
他亦同樣進行著心不在焉的修鍊。
「心裡雜念太多了!修鍊時要集中!」
父親在怒斥,想喚回不集中的心情。整整二天的山中修鍊,必須利用學校的假日。
與平常一樣,背上行囊,與父親二人進入秩父多摩一帶的山中,梅雨特有的障氣瀰漫在身體。與都市相異,這裡的空氣稍微帶著寒冷。
驟降的霧雨不由分說地讓亂馬突然變成女人,父親也變成熊貓。這對父子並未在意這些改變,身體與身體都經過了嚴厲的身心鍛鍊。
如父親所言,這次的亂馬缺乏精悍,相較於往常渴求對戰的他,失去了氣魄。不知怎的,拳頭就在揮出的途中停止。
「不行不行,夠了!亂馬,沒有平時的乾淨利落!你以為這樣能稱得上是早乙女流的第二代嗎?」
在帳篷內澆上熱水的父親對亂馬喝道,被不認真修鍊的兒子所激怒。
「至少,要吸取山的精氣、定神出擊!你難道不知道是為何而來的嗎?爸爸要在這邊修鍊,你到那邊,獨自摒除雜念後再回來!今晚就在不同的地方野營。」
聽到這話,亂馬自己離去了,這種舉動十分罕見。

如父親所言,亂馬背起自己的行李,朝著略為遠離父親的處所移動。
自己也為了無法集中精神而懊惱。
途中,亂馬經過了開滿紫陽花的地方,這附近生長著大片的紫陽花叢。

…這種山中竟然開著如此美麗的花。

僅有這地方與其他處所不同,沒有寒氣侵襲,亂馬佇足於此。
鮮嫩的青紫色,在青鬱山中以美麗的大花團開綻爭艷,好一幅超凡脫俗的夢幻光景。
不覺浮現出小茜的容顏。

…不妙!無法集中…

來回反覆甩著頭,亂馬朝更深處前進。
找到稍微寬廣的處所,為了確保睡眠的場地而設置帳篷。附近有湧泉、飲水無虞。剛才降下的細雨如今仍持續著。撿拾柴薪,燃起火苗,他恢復了原本的男兒身。
「嗟!為何要在意?我…」
啪啪地拍打雙頰,亂馬想提起精神。
然後,似是短時間內掃除了雜念, 開始活動身體。
飛散的汗水與激烈的運動。親身感受眼前的山,在其中將身心統合,一旦產生雜念,就無法持續激烈的動作。現在必須忘卻小茜的事,一心不亂。
不意間,夕陽西斜已近黃昏,山中的白晝短暫。亂馬終於停止動作,身體無處不是石塊或木屑刮到的小傷痕。因為經過那麼激烈的運動,流出的汗水將身體浸得黏膩。
為何,自己流出的汗水不會使他變身,一直令亂馬感到不可思議,何況被這麼大量的汗水所浸泡。
將帶來的速食品加熱,亂馬鬆了一口氣,感覺身心都比平時更加疲勞數倍。

「請問…那位先生…」
背後傳來聲音。
立刻轉身查看,站著一位與山景極不協調,身著和服的女性。頭髮長長的整理在身後,仔細看長得有點像小茜。對,頭髮的感覺像是,甫見面時的小茜。但,細看還是能看得出來是別人。
「有事嗎…」
亂馬驚訝的問那女人。
「為了想摘紫陽花而不慎迷了路,請問你知道紫陽花盛開的地方嗎?」
「紫陽花?」
亂馬想起路上大群的紫陽花。
「要紫陽花的話,就開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亂馬輕鬆的說。
「太好了,這裡有開…那麼…我有個不情之請,你方便帶我去那裡嗎…」
「好啊…這也沒什麼…」
山中竟有這樣的女人,一般人都會覺得奇怪,亂馬卻沒感到異狀,也許是修鍊的疲備削弱了思考能力。
「是這方向…」
她走在前面。
山徑略暗而不利行走,那女人卻熟練地比亂馬更易於前行。
反而是亂馬竟被樹根絆倒。
「啊…」
狼狽的從跌倒的地面附近抓住樹木站穩,其實這很危險。
「你還好嗎?」
女人匆容的問話。
「呃…還、還好…」
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此刻,有個東西自懷中跌落。
「糟了!」
亂馬慌忙的追趕,它轉滾一陣後就停止了。
放下心來,亂馬用右手將它拾起。
「是什麼?」
女人輕輕後身後探頭來看。
「啊…沒什麼,只是石頭而已。」
亂馬一面用手指拭去附者的泥土,一面回答。
只是石頭…雖然如此說,當然對他而言這東西並沒有特別意義。這就是在小茜房間踩破的紫陽花石碎塊。仔仔細細的拂去灰塵。
女人似乎對這東西很感興趣。
「能讓我瞧瞧嗎…」
向亂馬提出要求。
沒有拒絕的理由,亂馬將它遞給那女人。
女人凝視著那石塊。
「這是,紫陽花之淚。很稀有…」
如此說道。
「紫陽花之淚?」
「是的…這一帶流傳的特殊石塊。緣由讓我慢慢告訴你。」
女人將它還給亂馬後,寂寞的笑道。然後,她開始述說那個戰國時代發生的悲劇故事。
「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統治這一帶的領主的故事…」
亂馬靜默的側耳傾聽,女人淡淡的說著故事,卻極富身處當下的臨場感,亂馬好像相信了這個故事,點頭如搗蒜。亂馬所聽到的內容,大概與小茜從母親處聽到的相同。
所不同的是結果。女人說的結局,是少主與紅姬相約於來生再相逢,公主將少主的屍骸埋藏在找尋不著的樹海之中,不為人知的共同死去。
他們腐朽的亡骸上生長出紫陽花,這個時節正漂亮的綻放著。紫陽花下的石頭,也被他們所流之淚,染成美麗而富光采的石頭…」
「哦…那紫陽花之淚是寶石嗎?」
亂馬聽到最後,向女人提出了簡單的疑問,小茜擁有的石頭一下子就被弄成兩半,既不像石頭,也不似寶石。他對此有所質疑。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它的成份。以前有很多,現在已被撿拾一空。七色之光代表紫陽花之光,所以才稱之為紫陽花之淚。你看,我也有一個。」
女人說著,就從自己懷中慎重地取出一塊與亂馬的石塊具有相同光輝的石頭。
「唔哇!好漂亮…」
亂馬從女人手中接過比自己的石塊還大上三倍的石頭,那美麗的光輝令人癡迷。
「你怎麼會有這個?」
女人微笑著問道。
「不…這不是我的…小茜…是,我的未婚妻擁有的石頭。我,把它踩破了…」
「你也有未婚妻嗎…」
女人指著亂馬開心的問。
「未婚妻愛你嗎?」
「耶?…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不率直,總是和我吵架…連這次的事情都無法向她道歉…」
亂馬娓娓訴說著,女人則笑著傾聽。
「但是,你愛著她…」
亂馬的臉頰發紅,不言自喻。
「你很老實…」
女人如轉鈴般嗤嗤笑道。
「不用擔心,她也喜歡你。看,光采在變換,這石頭在彼此強烈思念對方時,會受到感應而增加光采。你看,你的石塊發出如此美麗的光芒,另一塊被她持有的石塊一定也在發光。」
女人說話時,亂馬看著石塊。
亂馬手中的石塊正散發光輝,柔美而暖和的光線。
「這石頭是為了淨化才分裂的…對著持有另一半石塊的未婚妻…慎重的愛她…如此一來就能淨化石塊…」

風聲響起。
如山鳴般,草木唦唦搖動。

周邊回復平靜之時,女人亦消失了蹤影。
她消失之後,顯現出紫陽花叢。
這是幻想中的優美世界,美得令人摒息。薄明中浮現的碩大花團,似幽玄的花園。剛才的女人佇立在另一端,長髮披肩,身著整齊的和服,身旁還有一位穿著堅固鎧甲的年輕武士,消逝在遠霞之霧的深處。

「喂!笨兒子!睡在這種地方會感冒的!」

父親,玄馬的聲音使他甦醒。
「耶?老爸?紫陽花園呢?公主呢?」
沒有多想就猛問著。
「你睡糊塗啦!臭小子!」
回過神來看看附近,自己搭的帳篷就近在眼前。
…不是走了一段山路嗎。
話到嘴邊而止,那種話要是說出來,定然得吃父親一頓拳頭。
「真是…一晚上在做些什麼?你…」
看上去像是疲倦至極而眠。太陽昇起,嶄新的一天開始,六月梅雨中罕見的好天氣,陽光自樹葉間隙傾洩而下,上方的青空無限延伸著。

…我在做夢嗎…

如此真實的夢。輕輕以手探懷,取出石塊觀看,石塊正發出美麗的七色光輝。
緩緩轉過頭看去,帳篷前方的紫陽花正盛開著,花朵隨風搖曳,被朝露打溼。
下方有個很小的祠堂。
…剛才或許是這個祠堂的主人托夢吧。
心中湧現這個想法,沒人任何人祭祀,小小的祠堂在紫陽花下靜靜佇守。

「走吧,趕快驗收這次修鍊的成果,趁早下山吧。快準備!」
玄馬收拾著帳篷,開始整理行李。
「別磨磨蹭蹭!」
「唷、唷…」
亂馬聽話的開始整理行李。
「嗯?」
目光指向身旁散落的速食空盒。
「這是,我的食物…啊!老爸!是你吃掉的吧!!」
「不懂你在說什麼…」
心虛欲逃的玄馬對亂馬丟下這句話。
「別裝蒜!你這混帳!!」

山中迴盪著早乙女父子元氣十足的聲音。
紫陽花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搖曳擺盪,從花瓣尖端流下美麗的朝露,形成滴流,落於祠堂之上。





僅在山中停留一夜,然而,亂馬的步筏卻明顯與來時相異。
輕快而開朗,身後跟著的父親,剛才挨了滿頭包正不斷的發著牢騷。
『對持有另一半碎塊的未婚妻…慎重的愛她…』
耳內傳來那位女性的聲音,小心地帶著石頭的碎塊,能感受到它周圍發散的暖息。
『這石頭在彼此強烈思念對方時,會更增添美麗的光輝。』
女人確實這麼說過。
回程的電車中,父親在身旁打瞌睡,小心翼翼地取出石塊置於掌心。石塊發出美麗的光芒,小茜正思念著自己嗎,亦或是自己心意的反射呢。
腦中浮現小茜生氣時鼓脹的面頰。
「回去後一定要道歉…坦誠的、委婉的道歉吧…」
在心中下了決定。

但是,實際上卻沒有他想得那般容易。
舒爽的走出車站,漫步在熟悉的道路上,阻礙者登場了,這種時候最不想遇上的人。
「亂馬!你回來了?真巧…省得我去找你,我們約會吧!」
騎著自行車的珊璞。

她的纏功堪稱天下一絕,或許,可以排得上如今最不願遇到的第一順位。
「耶,不用了…我很累!」
叫喊似的想要擺脫對方。
「不行…我們講好了!」
「沒人答應妳…」
路旁正好出現了灑水婆婆,那位老婆婆所潑灑的水足可譽為凶器,不發出一絲氣息,一如往常地突然從大門口往道路灑水。
當頭淋了水,亂馬和珊璞也各自變化為受咀咒的形態。
「呀!貓!貓!!」
不待說明,女亂馬看到變成貓的珊璞,失去理性的逃走。
「真是…沒一刻安靜的傢伙…」
從後面跟上來的玄馬說道。

無論跑到何處…
大概是天然的歸巢本能在無意識中驅策。
女亂馬一溜煙地奔回天道家,背上仍勾著咪咪叫的珊璞,就算逃走也抓著不放。
「不要!!我討厭貓!好可怕!!」
亂馬對貓的恐懼昇起。
「啊,亂馬,你回來了。」
在天道家門前,拿著掃帚清理庭院的小霞問候他。

小茜也發覺到庭院前的騷亂。
從窗口俯視,只看到女亂馬在狂奔,背上還揹著珊璞。
「又是…發生什麼事啊…」
略帶驚訝的小茜從自己房間走向樓梯,而且用跑的下去,因為其結果可以預見。
小茜咚咚咚地跑下來時,幾乎與失去理性的女亂馬奔上樓梯同一時間,對貓恐懼而喪失理智的女亂馬,順勢往小茜身上跳去。
「耶…?啊…哇呀!!」
小茜從困惑的叫喊轉為悲鳴,來不及閃避的小茜和女亂馬撞個正著,腳一滑就跌下了樓梯。
「小茜!」
「小茜啊!!」
此起彼落的驚叫聲迴響在小茜淡薄的意識中…


回過神時,眼前出現東風大夫溫柔的臉孔。
「啊…醒了嗎?跌得不輕呢。」
天道家人全都圍在小茜身邊擔心的看護著,站在最後面的是亂馬。
「那個…我…」
說話時,腰桿一陣悶痛。
「啊…不行的,還不能動。因為頭部受到撞擊,引起了輕微的腦震盪,同時也因為受身不完全而稍微扭傷了腰…」
東風大夫仔細地向小茜一一說明。
「交給我就沒問題…今晚請妳住院吧。」
小茜沈默的頷首。
與家人一同圍繞的亂馬,視線不敢與小茜相合。覺得小茜的傷是自己所造成,他或許是為此感到內疚,所幸並沒有大礙…雖然是被珊璞(貓)奪去理智,也還是很丟臉。
與小茜相同,吵架之後離開的亂馬,心裡開了個無底洞,無法對家人說出口。
相似的兩人,如同筆直而無交集的平行線。
「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有東風大夫照顧我…你們回去沒關係的…」
小茜在床上無力的說道。
放下心來的天道家人將小茜留在東風接骨院之後離去。

其後,小茜做了夢。
母親的夢。
二個姊姊與父親都在,這個世界中母親也在,如同存在多年一般,母親微笑著,五口之家,祥和的天道家。
沒有人寄居,當然亂馬並不存在的世界,平和悠閒的寬闊空間,紫陽花生長在客廳旁。
「紫陽花…好漂亮唷…」
小茜說著,對母親微微笑。
「但是,紫陽花的花語不是『善變』或『變心』一類的意思嗎?」
現實主義的小靡插話。
「紫陽花會隨著培育的土質而在花色上產生微妙的變化,會有這種花語也沒辦法。」
小霞回答。
「因此才有七變化這個別名…」
小茜接著說。
「花色會隨著土壞變化,而且,會從花蕊開始逐漸變色,這正是紫陽花的魅力所在。」
小霞接在小茜之後繼續說。
「人心猶如紫陽花般變化無常嗎…無論想法或心情…」
小茜若有所思的說。

「那就要視妳們而定了…」
沈靜傾聽的母親開口道,帶著柔和的語氣。
「人的愛心、慈悲心,以及憎惡心,都視妳們各人的心緒而定。」
母親柔和的面容漸行漸遠。

「媽媽?」
小茜無助的與小霞,開始追逐著母親的陰影。

「小茜…幸與不幸同時存在妳心中,終有一日會與妳心愛之人相會。嗯,已經相遇了…如同紫陽花傳奇中的二人,並無不幸,當事人也許最後十分幸福。這世間 仍有無法相伴的愛,能夠相遇已是莫大的幸福。沒有絕對的不幸,妳們的父親與我的相遇就是這樣…因為相遇才有妳們的誕生。即使我的身軀朽去,所孕育的妳們仍得以延續生存。像那石頭的光芒一般,恆久散發光采…就算破成二塊,石頭的神秘力量不會有所改變…不,也許,那石頭是自己分裂的…所以,莫再悲傷。另外,小茜…再坦率一點…絕不要失去妳今生相伴的溫情…我永遠在妳們心中守護著…在承繼了我們的血脈之人…永久的…」

母親說著就消失在白色的紫陽花中。

「媽媽!!」

發自心底喊叫的小茜醒了過來。
「夢…」
抬頭看著病房天花板的小茜說著。母親的面影消失了,空虛感朝自己襲來時,感到一種氣息。
沒有任何人在的病房中,本來以為是東風大夫,一個少年卻站在那裡。
「亂馬…?」
窗台邊的紫陽花迎風搖曳,帶著些微的梅雨氣味。
「紫陽花…道場旁邊種的花…小霞姊姊叫我連你的換洗衣物一起帶來的…」
亂馬結結巴巴的說著。在小茜睡得正香甜時悄然進入,又靜靜地出去時,小茜醒了過來。
「不小心吵醒妳…對不起,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早點康復吧,大家都在擔心妳…」
只吐得出這些話,然後,正想從病房早些逃出去時,小茜牽著亂馬的手。

「別走…別留我一個人…」

不想再度孤獨,母親的幻影,改變了平常心,坦率的脫口說出這些話語。

…她哭了。

亂馬的動作靜止,緊握自己的,小茜的手正細微震動著。

病房的白色大窗簾被一陣大風吹拂晃動。
與冷空氣同時帶入雨的氣味,開始,下起了雨。
激烈的雨勢在窗外響起,像是大雨的絕唱。

小茜握著亂馬的手沒有放開,從纖細的指尖傳達她心中那份孤獨。
對於未婚妻要求不要讓她一人獨處的要求冷淡以對,不、當然是相反的。
亂馬的心中壓抑的情感在戰慄中開始膨脹,平時羞於表現而壓抑的熱情,一股作氣從身體中爆發。
因為這份開始飆升的想望,亂馬面向後方,用空著的右手輕觸小茜緊握的手。

「妳絕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啊…無論離開多遠,總是心繫彼此的…不是嗎?」
背對著說話,要是轉過身來的話,一定會將小茜緊緊抱著的。
「我該相信嗎?」
小茜向亂馬確認。
「妳信不過我?還是,不相信我?」
亂馬的語氣強勁。二人瞬間被沈默包圍,亂馬緩緩轉過身輕柔的抱起小茜。
「相信我就好…笨蛋…」
那時是首次,真心的對所愛之人傳達出自己的真意。
沒有迷惘,他的懷中,如今正真實的擁抱著自己深愛的未婚妻。閉上眼睛將自己全身溫柔的氣息滲透入她的身體內。
無止境的愛、恆久守護的人,終有一日,能讓各自永遠的愛合而為一吧,小茜。

激情之後,感情獲得交流,僅只身體相擁就覺得無上幸福,沒有接吻、沒有愛撫,平靜的熱情。
猛烈的雨聲趨緩,二人從冗長的沈默中清醒。

亂馬將小茜的身體輕輕拉開,將懷中那石塊取出。
「這個…很抱歉被我弄破了…」
迂迴曲折到最後,終於說了出口。
遞出的石塊在亂馬的掌中發光。
小茜目不轉睛的看著它。
然後,從自己懷中取出相同的石塊。看來自樓梯上摔落前就帶著它,才會一起帶來病房。
小茜持有的石塊也柔和的放出光芒,好像正與亂馬的那塊相互呼應…

「好漂亮…」
「嗯…」

彼此看著掌心中散發光輝的石塊,不可思議的景像。
平穩的柔光開始漸次擴大。小茜的石塊帶著紅色的光,亂馬的石塊帶著青色的光,如粉紅與青紫色的大簇紫陽花開始綻放花朵般的發光。
二人忘我的被這光采所吸引。
從石塊發出的光芒將二人柔和的包圍,好似早已等待這一刻般…
光輪膨脹的方向,一瞬間,看見遙遠的異色世界,亂馬昨夜迷入的紫陽花園,花叢怒放的花影。

『這石頭在彼此強烈思念對方時,會受到感應而增加光采。』
在亂馬身旁,女人的聲音驀然響起。
『這石頭是為了淨化才分裂的…對著持有另一半石塊的未婚妻…慎重的愛她…』

『小茜…別忘了…幸與不幸同時存在妳心中。』
小茜身旁響起母親的聲音。
『妳身旁即是今生相伴的溫暖,別失去共渡一生的愛人,最後,祝妳幸福…』

亂馬和小茜各自的幻聽相互呼應,淺淺一笑時,石塊在這瞬間,發出耀目的七色光輝。
然後,溶入二人掌心中。是的,的確消失在彼此體內。



再度陷入平穩的寂靜中。
二人對著剛才發生的奇跡瞠目結舌。
張開的雙掌緊緊相貼重合著。

「為了淨化嗎…紫陽花之淚…不,那石頭…」
亂馬連忙制了口。
「你…知道紫陽花的花語嗎?」
小茜輕輕詢問亂馬。
「不知道…我沒興趣研究…」
「就是…善變及變心…」
「是嗎…因為會七色變化嘛…但是…花語只是任意加諸的概念吧?解釋的角度不是因人而異嗎?」
亂馬凝視著花瓶裡的紫陽花。
「那,亂馬認為呢?」
「我想,紫陽花的代表意義不是『人心善變』…對,我認為是『人心成長』…心會隨著時空而成長…如同紫陽花的花色變化…戀或愛…待人接物…都不斷在成長變化著,所以,我覺得這花的花語是『成長』才對。」
「真像亂馬說的話…」
小茜笑道。
「所以…紫陽花並不是悲戀之花…而是期待幸福的希望之花…好像紅與青二種花色一般,紅的是妳、青的是我…所以石頭才一分為二,消失在我們身體中。也許我們是被石頭選上的,為了能將這祈願與思念流傳於後世…」

言盡於此,亂馬的口碰觸小茜粉紅的櫻唇,花色在這瞬間平靜的重合了。

窗外仍下著雨。
唦唦作響的雨勢寧靜的將二人世界圍繞。
溫柔而婀娜的身影洒在紫陽花叢上,默默見證兩人這永恆的一刻。

台長: 早乙女亂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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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
真是太好看了!!加油!!!!
2007-02-05 16:05:31
+
屋ㄖㄖ ㄖ ㄏ斯ㄖㄖ濕濕ㄊㄍ唷
2009-02-01 11:07:53
Jacky_Lin
請問這是否為一之瀨敬子的小說?

在[浪漫的數星星]中提到,亂馬在十八歲夏日時仍不敢輕吻小茜,而《隨心所譯》[金木犀之香]曾提到亂茜的初吻於高中時期的秋日,由此判定亂茜的初吻是在十八歲

此篇,有亂茜親吻的過程,是為19歲還是20歲的夏日?
2012-05-10 20:17:47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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