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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13 09:48:27| 人氣1,676| 回應0 | 上一篇

我看新編京劇《原野》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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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5/27)晚往國家劇院觀賞由李寶春改編主演的《原野》,簡單的說,這是我近幾年來看過最讓我感動的一部戲。

首先,這齣戲的原本是大戲劇家曹禺的話劇作品,改編掌握了原作中的恩怨情仇,並透過戲曲程式(包括唱腔和身段)節奏化的加強,更能感人肺腑。其次,我不知道要稱其為話劇抑或是戲曲。這齣戲顯然介乎於話劇和戲曲之間,劇中雖有戲曲寫意的程式,但舞台布景、燈光、道具、服裝等,卻又十分寫實,完全顛覆了戲曲特質中的寫意精神。但這樣寫意與寫實的組合,能夠讓觀眾不以為突兀,是十分不容易的。

以下,先從分場大綱,探究其文本結構的藝術性。

序幕以迎親隊伍的喜氣開場:花金子嫁給了兒時的玩伴焦大星。但是迎親隊伍才到了焦家門口,氣氛一轉,金子扯下蓋頭,推開大星,似乎怒不可遏。焦大星沒了法子,竟像個孩子般,向著後台高喊了一聲:「媽──!」這樣的安排不僅展現了焦大星的懦弱無能,也預示了這段婚姻暗藏了危機,金子不是自願嫁來的!

第二場的地點安排在鐵道旁。在一列火車疾駛而過之後,仇虎拖著腳鐐,從左上區上場,遇見白傻子提著斧頭。他從白傻子口中得知他的仇人,也是他的乾爹──焦大星的父親,人稱焦閻王──已經過世了,他的未婚妻金子,也嫁給了焦大星做繼室!看到金子的身影,他挾持白傻子躲了起來,並借用白傻子的斧頭,砍斷了身上的鎖鏈。

接著他見到了金子抱著大星和前妻生的小孩,大星奉母命出外收帳。焦母是個瞎眼而心狠手辣的老太婆,她對兒子和孫子疼愛有加,卻對金子格外提防。焦母走後,仇虎出來與金子相見,兩人從陌生、誤會、相認到最後的相擁,細膩而寫實地描述了這一對老情人在時空阻隔之後的重逢。同時也交代了全劇的中心事件──仇虎為了報復焦閻王逼死父親和妹妹,誣陷他下獄的仇恨,他在蹲了十年的黑牢之後,越獄回鄉。而這也正是全劇動作(Action)──即:仇虎從回鄉復仇到一切歸於平靜的一系列發展過程──的開始。

第三場中呈現了兩段連續時間中的兩個不同空間,即焦家的院子和客廳。前半場金子和仇虎打情罵俏,常五突然前來焦家,仇虎因此躲進屋裡,景也順理成章地轉到了客廳。原來是焦母託這個嗜酒如命的傢伙監看金子是否藏了別的男人。焦母得知仇虎逃獄回來,立刻差人去自衛隊報案。

第四場仇虎和焦母針鋒相對,你來我往,衝突一觸即發,危機逐漸升高。焦母擔心金子和仇虎舊情復燃,又擔心仇虎向焦家復仇,所以一方面趕緊差人把大星找回家,一方面假意要金子和仇虎一起離去。焦大星先是氣憤金子有外遇,在與仇虎對飲之時,又聽仇虎把他與焦家的仇恨和盤托出,一時間如五雷轟頂,不知該如何是好。

第五場是劇情從糾葛到解決的關鍵。仇虎既是來報仇的,但仇人焦閻王已死,仇虎因此陷入了該不該父債子還的兩難之中。最後在他為難地舉刀刺向大星之前,大星說他什麼都明白了,就抓著仇虎的刀刺了下去。另一方面,焦母聽常五說最好趁仇虎睡著的時候把他弄死,就衝到房間,舉起鐵拐往床上用力一擊,沒想到打死的不是仇虎,卻是大星的兒子。

第六場正是劇情最後解決的部份。仇虎帶著金子逃到森林中,兩人對未來抱著憧憬,卻在迷霧中失了方向。仇虎不慎被遠方的暗槍射中,竟在金子的懷中死去。

第七場在火車通過後,原野上一切歸於平靜。

從以上的敘述中清楚看到了本劇完整的動作:仇虎從回鄉復仇到一切歸於平靜的一系列發展過程。所有的情節圍繞著這個動作,而有起、接、中段敷演與後段收煞。起的部份從序場到第二場,點出了全劇的中心事件;接的部分敘述仇虎的到來帶給所有人不同的感受;中段敷演深刻地描寫仇虎從復仇前的心理糾結到復仇完成的過程;後段收煞則展示了仇虎在復仇之後從空虛、失望到最後坦然面對死亡的心路歷程。

在這樣統一而緊湊的情節中,作者完整表達了全劇的主旨,就在一個「恕」字,這與原作的「恨」大不相同。作者似乎認為:冤冤相報並不能消除心中的仇恨,反而因此又添了新的惆悵。特別是在中段敷演與後段收煞裡,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作者的企圖。

除了文本的表現之外,在舞台的處理上,也有兩點特別值得談談。第一是寫實的佈景,第二是「移動的森林」。戲曲演出使用寫實的佈景道具,這在正處於「戲曲現代化」風潮中的現代戲曲而言,本來不足為奇,但在本劇中,寫實的程度甚至比許多寫實風格的話劇還要寫實。

原野上火車的通過,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第二場和第七場都有火車急駛而過的場景。一般在寫實的話劇中,大概頂多利用寫實的火車聲表現距離感和方向性;此劇的表現方式卻令人「驚艷」,從右舞台天幕前,隨著火車蒸氣的聲音,伸出了一只黑色的煙囪,上面還噴著白煙,呼嘯著向左舞台移去,而擋在這假想的鐵軌前面的土坡,由右舞臺向左舞臺逐漸升高,這使得火車的煙囪漸漸隱沒在土坡後面,造成了一種延伸的空間感。景寫實,表演也很寫實。當觀眾透過寫實佈景中的寫實表演而對本劇發生了同一的幻覺之後,屬於戲曲元素的歌舞寫意,觀眾自然而然能夠接受,信以為真,而不會覺得和寫實風格發生突兀了。

至於「移動的森林」,是說在第六場中,仇虎帶著金子逃亡,在森林中迷了路,這時舞臺上出現了幾位身披「樹裝」的龍套,以京劇「打出手」的基本模式,圍繞著仇虎和金子,他們因此而被沖散,迷路了。其實這種手法顯然是從莎士比亞名劇《馬克白》中借來的,但目的和效果完全不同。《馬克白》中移動的森林是在第五幕第四場,英格蘭將軍瑪爾康命令士兵:每人砍下一根勃南森林的樹枝擋在面前,向馬克白的城堡鄧斯南挺進,此時觀眾認知的,是士兵假扮森林移動,目的是掩護,要對方分不清楚人數。在《原野》中移動的森林,導演則是以樹的移動象徵了舞台的移動;表面上我們看到穿著「樹裝」的人是扮演樹,而非扮演人。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作法是借用戲曲的元素,擴展了戲劇的空間,森林變大了,大到不是這個舞台所能容納的。再深入地探究,導演似乎有意藉由樹的舞動,象徵仇虎和金子內心的不安和波動。

由此觀之,李寶春顯然掌握了謝晉導演的提示:不要被框框框住。舞台沒被寫實佈景框住,整體表現又沒被京劇和話劇的成規陳套框住,而造就了一種既有京劇,又有話劇;既不是京劇,又不是話劇的新劇種。所以總的來說,這齣戲在「戲曲現代化」這一目標下是極為成功的。

但如果稱其為「新編京劇」,個人頗不以為然。「戲曲現代化」說穿了就是一種革命,革命是破壞之後再建設的一種過程。此劇既然破壞了京劇諸多元素的組合方式,還加入了許多非京劇的元素,他就不再是京劇了。既然不是京劇,何以能稱為「新編京劇」呢?或許有人認為一個新的劇種總不如舊的名聲響亮,就假藉舊劇種的名號,稱為新編,但這是既不誠實,也沒有自信的作法。試想:夫妻二人生下子女,子女承襲了來自父親的基因,也承襲了來自母親的基因。如此,則這子女與父母雖有血緣關係,但他與父親是同一人嗎?或是與母親為同一人呢?

如果有勇氣「放手搞破壞,積極作建設」,又何必巴著京劇之名不放呢?稱之為「新編戲曲」不是更沒有包袱,創作的空間更廣嗎?


台長: 徐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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