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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3-25 23:58:09| 人氣7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妮德拉之章 一 梅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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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盛夏,即使是溫帶的海洋也給曬得暖洋洋的。陣陣鹹鹹的風吹拂著水面,激起億兆萬片碧玉也似的波光,令人不禁目眩神迷。明亮的水面下有好些不知名的小魚來來往往,映著陽光的背部彷彿都變成了金色般,煞是搶眼。牠們一直在海底一塊平坦的大岩石上方兜著圈子,似乎對岩石上的稀客感到十分好奇。

此時不遠處有隻大魚‧‧‧不不,她是有條魚尾巴沒錯,但上半身卻是人類的樣子,全身像是穿了件深青色的緊身衣似的,看起來海豚般地光滑。她起先只是在海中悠閒地飄來飄去;見小魚兒成群在大岩石附近盤旋,便好奇地游近去湊湊熱鬧。當她看清楚岩石上躺著的是一個青少年時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她許久沒見到人類了。那男孩高高壯壯的,臉上還有血色;人魚伸手按住他的胸口,感覺得到裡面的心臟還在跳動著。剎時,人魚的嘴邊露出一抹令人費解的微笑;只見她拿下自己額上殷紅如血的獸牙墜子,悄悄地掛到人類男子的頸項。

之後男子那付原本再平凡不過的身軀突然起了不可思議的變化:結實的雙腿漸漸黏合成一條鮮紅色的魚尾,上半身的皮膚觸感也轉變成柔亮光滑,有如緊身衣一樣。當然改變的並非只有外表,連看不見的身體內部也發生了奇妙的改變:他的胸膛開始微微起伏,似乎已經能夠在水中呼吸了!

另一邊,先前的青色人魚則在他的周圍往來盤旋,帶著滿意的笑容看著這一切。不一會兒她感到身旁傳來許多好奇的波動:

「青姊姊!那是什麼呀?」

「青姐!那條紅色的哥哥和我們是同種的嗎?」

「他會不會吃掉我們呢?」

「他好奇怪喔!已經這麼大了還有尾巴。」

青色人魚環視四周,發現附近的岩石後頭有好多條小人魚探頭探腦地望著這裡,還不時用人魚的波動交頭接耳著。她向小朋友們解釋道:

「他和你們是不同種的,所以即使長大了尾巴還在;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啦!瞧!我的尾巴不也還在嗎?」

一條銀白色的小人魚悄悄地靠在同伴耳邊嘀咕:

「我還是覺得她不正常。」

未料青色人魚感覺異常敏銳,一聽到這句話,便立刻對他大叫:

「你說什麼?看我把你丟到沙灘上曬成魚乾!」

這麼叫著的同時,手上作勢要去抓他。那條小銀魚不用說,連其餘圍觀的小魚兒也都一哄而散,還大聲嚷嚷著:

「快溜快溜!青姐姐生氣了!」

正當喧嘩的時候,由人類男孩變成的紅色人魚悠悠醒轉。睜開半閉的眼睛,他發覺四周都是陌生的景物。正覺得奇怪間,忽然見到上方盤旋的青色人魚,他驚訝地脫口大叫:

「哇!是黑人魚耶!還會飛!」

從他口中發出的已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人魚的波動了;不過對於剛醒轉就見到人魚在天上飛翔的男孩來說,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的。

原本盤旋在上方的青色人魚聽到這聲波動,立刻衝下來並把手臂伸到他面前怒道:

「呆子!看清楚了!我這種顏色叫青色,不是黑色!」

通常被人這番大吼一聲應該是會嚇一大跳的;然而我們的紅色人魚竟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還張大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眼前的手臂,嘴裡喃喃地道:

「哦‧‧‧這叫青色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耶!」

這麼說也就罷了,然而他竟還伸手去捏捏看是什麼'質感'。

這回受驚嚇的可是青色人魚了!她反射性地縮回手臂的同時,又迅即倒退竄開一些距離;待驚魂甫定,方才叫道:

「你、你幹嘛呀你!?」

紅色人魚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反應,自顧看看自己的手。

「嗯‧‧‧滑滑的,摸起來還挺舒服的呢。」

端詳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有點不一樣。

「咦?我的手臂‧‧‧什麼時候曬得這麼紅了?」

順著手臂一路看上來,他發覺自己的皮膚不再像以前那般的粗糙,而是泛著血紅膠質化的光滑皮層。就在他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他注意到前面有一條鮮紅色的魚尾巴隨水流輕輕搖動;他想動動雙腳,然而聽話的竟是那蠕動的血紅!

「我‧‧‧的腳呢?」

他喃喃地問道。

青色人魚在一旁看著他的反應,正自偷笑著讚嘆自個兒的點子有趣呢!此時聽他這麼一問,便悄悄地游近他身旁,指著那條紅尾巴詭異地笑道:

「喏!我把它們變成這樣了,漂亮吧?」

「我‧‧‧變成人魚了?」

「對呀!」

青色人魚繼續笑道,滿心期待地關切著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然而出乎青色人魚的意料,紅色的小伙子不但沒被嚇到,反而還興奮地大叫:

「哇!我變成人魚了耶!太好玩了!」

此舉又令青色人魚楞了一下;普通人發現自己變得和原來不一樣之後,不都會很不安、很害怕的嗎?怎麼這小伙子‧‧‧?

她起先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見紅色人魚好奇地在水裡游著,卻因不太會運用尾巴,而東倒西歪地在一塊塊岩石與柔韌愛纏人的水草之間撞來撞去的樣子,她大笑了起來:

「哈哈!小子,我中意你!走!我帶你熟悉環境去!」

聽她這麼說的紅色人魚回頭望了她一眼,笑道:

「妳好像大姊頭喔!」

她聽了一呆,隨即笑得更歡暢:

「大姊頭?哈哈哈!你是第一個這樣叫我的人呢!不過這名字不好,沒有魔王這兩個字來得響亮。」

「魔王啊?好像聽說過涅斯特山巔有一位嘛!據說他會究極黑暗魔法,很厲害的樣子呢!」

青色人魚聽了似乎相當興奮地追問:

「哦?你也知道啊?你想那魔王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個問題可考倒紅色人魚了。只見他沈吟了一下。

「這個嘛‧‧‧我沒見過他,不知道耶!改天去涅斯特山瞧瞧吧?」

「哈哈!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改天也回去晃一晃吧!」

青色人魚這番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讓男孩有點迷惑;但他也沒再多想,只是繼續好奇地欣賞附近的景色。

這裡是一片平坦的大陸棚,淺淺的海域接受暖暖的溫帶日照,清澈的海水養育了豐富的浮游生物,也容納許多中型水生生物悠游其中。他們大多披著鮮麗的外表,透過海水折射,粼粼湛藍浮貼在身上,閃爍出淡青色光輝;和陸生生物的金黃色澤相比之下,別有一番風味。

帶著好奇目光打量這一切的紅色人魚,注意力忽然被對面一片五彩斑爛海葵中的十數雙小眼睛所吸引了;在白日的淺海下,那些小眼睛有著珍珠一般的色澤:珊瑚粉紅、鵝絨黃、翠玉綠‧‧‧等等,簡直就像是沈入海中的珠寶,十分耀眼。紅色人魚歪了歪頭,再重新對焦之後,確定那些是某種生物充滿好奇的眼神,於是笑著朝他們揮揮手。沒想到這一來反而嚇到他們,接下來只見一群小人魚迅速地從那邊的海葵退開,嘴裡還嚷嚷道:

「哇!他看這邊了啦!」

青色人魚對這個小騷動只是皺皺眉。但是紅色人魚卻呆了一下:

「耶?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什麼。別理那群有自閉症的小鬼。」

不知情的男孩信以為真,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道:

「哦!原來如此啊!不知道他們平常都在做些什麼?有自閉症的‧‧‧」

「嗯‧‧‧平常啊,都是在‧‧‧唉呀!這時間!」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一樣,一把拉起紅色人魚就走。這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男孩輕晃著鮮紅的尾巴,嘴裡喃喃地嘟噥著:

「真是的,有話慢慢說嘛!幹嘛急成這樣呢?到底是什麼事啊?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呀?」

前頭的青色人魚看來相當心急,好像沒什麼心思去回答他的問題,只道:

「唉呀!一時也說不清楚,反正先來就對啦!」

紅色人魚聽了莫可奈何地聳聳肩,便任由她拖向不知名的目的。

青色人魚拉著他趕了一段路,漸漸覺得吃力起來,便回頭望了一下。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可把她給氣得七竅生煙---這小子自己沒有游泳也就罷了,手上不知何時還多了一隻悲情的大海龜正向相反的方向努力掙扎!她怒吼一聲:

「喂!你在搞什麼鬼!!」

手上一鬆,仍一臉無辜的紅色人魚就立刻被海龜拖往另一方!他慌得全身扭動掙扎,可惜沒什麼效用;情急之下只好大叫救命!青色人魚又好氣又好笑,啐道:

「白痴!還不快把手放掉?」

經她這一提醒,他才慌慌張張地鬆手;而重獲自由的可憐海龜則乘機一溜煙地逃地不見蹤影。

「哎呀,讓牠給跑掉了‧‧‧」

望著海龜逃逸的方向,他一臉的惋惜。

青色人魚可不這麼想,雖然她也皺著眉。

「你抓著牠不放是想幹嘛啊?嗄?」

「因為我想看清楚一點嘛!偏偏牠又到處亂跑,我只好抓著啦!」

青色人魚聽了哭笑不得。

「你這傢伙實在是‧‧‧唉!」

她接著又問:

「那你怎麼不自己游啊?害我拉得累死了!」

只見對方理所當然的聳聳肩。

「喔,那個啊,因為我不會游泳嘛!」

青色人魚嘆口氣:

「唉唷!早說嘛!瞧!像這樣就會前進,這麼一擺就會轉彎‧‧‧‧」

她嘴裡這麼說,手上可也沒閒著,把動作大致示範了一下。青色的魚尾在水面下的陽光中閃閃發亮,震盪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形。紅色小伙子一時看傻了眼,直到被她問了一聲:懂了沒?方才慌慌張張地回過神,開始手尾並用地依樣畫葫蘆。不一會兒功夫已能單靠雙手前進了。

青色人魚在一旁也看出這點:

「喂!小子!你手臂力氣還挺大的嘛!不過你完全沒用到尾巴的力量唷!這樣游起來會很吃力的。」

紅色人魚停了下來,卻沒有答腔。

青色人魚見他沒反應有點惱火,大聲道:

「喂!不理我啊?我在問你話啊!」

小伙子這才吞吞吐吐地解釋:

「那個‧‧‧叫我扭屁股‧‧‧這實在是‧‧‧‧‧‧」

這回答差點沒害青色人魚笑翻!她抱著肚子在附近上下旋了好幾個圈圈,海裡剎時產生一股小渦流。待她好不容易止住這股笑意,才喘道:

「哈、哈、哈‧‧‧你啊!真是白癡地可愛耶!誰會在意那種事啊?」

被恥笑的紅色人魚心想這有什麼可笑的?要是自己這堂堂大男人真的把屁股扭來扭去,才真叫笑話咧!想著想著,他賭氣地別過了頭;哼!要笑就讓妳去笑個夠吧!

青色人魚狂笑了一陣子,見他那副賭氣的模樣,覺得真是有趣極了!不過她沒再逗他,怕這小朋友一時想不開真的生氣起來,那又沒意思了。所以她輕輕搥他肩膀一拳:

「小子!這樣就不高興啦?跟你開玩笑的啦!好了好了,咱們快走吧!你愛怎麼游就怎麼游,我不管你,只要跟得上我就行。哪?」

紅色人魚這才回過頭,一副妳都這麼說了,就算了吧!的神情。當他正想要繼續前進之時,青色人魚又不放心地回過頭來再次叮嚀:

「喂!這次可別在半路又給我抓隻海龜什麼的,不然被拖走或是被吞掉我可不理你囉!」

紅色人魚有點不耐地嘟噥道:

「好啦好啦!真是的,和老弟的口氣一模一樣!」

「你老弟?你說他和我很像?」

「其實……也不怎麼像啦!」

青色人魚聽得一頭霧水,無名火又起了。

「喂喂!一會兒像一會兒不像的,到底是怎樣啦!」

「要說像的話嘛…也只有"愛管人"這點最像了吧。常常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哥哥了哪!」

他說著說著不禁自嘲似地笑了起來。而一邊的青色人魚卻大點其頭:

「本來嘛!像我以前就常覺得我老哥他們好蠢,叫人忍不住要給他踹上幾腳呢!」

「哇!幸好我不是你哥!」

紅色人魚吐吐舌頭。青色人魚則笑道:

「嘿嘿,憑你這麼點兒年紀也還不夠格哪!」

談笑間,海天相接之際已漸漸地被即將沉沒的火輪染成霞紅色;而另一邊的高空上,皎潔的銀白色月亮正準備要粉墨登場。

青色人魚將頭探出水面,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島嶼鼓勵身旁的同伴:

「來!加把勁兒!游到那座島之後就有飯吃了!」

紅色人魚疲憊地點點頭。原來他從中午溺水直到游到黃昏,耗去的氣力可著實不少。雖然中途青色人魚曾抓過一尾小石班給他,可是要他吞下眼前那條努力掙扎的可憐小傢伙實在是很困難的事。他瞪著手中的小傢伙好一段時間,終於還是搖搖頭將之釋放。青色人魚這回倒沒有說什麼;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一直不忍心那麼做。

不久他們游到小島岸邊,見到一大群"人"正在沙灘上開著宴會。其中有些"人"看見紅色人魚顯得很訝異,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哇!鮮紅色的小夥子耶!」

「青姐呀!這小子哪來的啊?是和妳同種族的嗎?」

青色人魚因為有點累了,又被那群"人"纏住問這問那的很煩,便沒好氣地道:

「有力氣在這聒噪的話,還不如快去弄點吃的來!」

對方似乎早就習慣她那粗魯的性子,有的轉身回去拿食物過來,也有的笑著說:

「青姐火氣還是這麼大,小心身上的水分蒸發掉喔!」

語畢換來一陣哄堂大笑!

紅色人魚幾道菜下肚之後,才有心思慢慢觀察那些"人"。他發現其中見不到半個小孩子,每個人的年紀起碼都在20歲以上。而且他們的膚色以暗色系較多,有的又似乎天生就有些斑紋;此外膚質看來很像人魚那種厚積脂肪的膠質外皮,不過又不會那麼濕潤滑溜。

當他正想開口問說這些到底是什麼人之時,青色人魚卻轉頭問其他人:

「今晚的"銀玉祭"是誰上場呀?」

一旁有人搶著道:

「是大夥兒公認最有資質的皎素喔!」

「哦?真的!?」

青色人魚興奮了起來。而另一人則補充道:

「還有啊,她今天才剛行完"成人禮"呢!」

青色人魚喜道:

「哇!那可真是雙喜臨門了哪!她有沒有痛得哭出來啊?」

旁邊友人笑道:

「真是,瞧妳這付性災樂禍的樣子。不過呢,很可惜未能如妳所願,人家可是自然剝離,很漂亮的兩條腿唷!」

說完大夥兒又笑了起來;除了從頭到尾都一頭霧水的紅色人魚還端著碗,一付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一會兒另一邊的人對這邊叫道:

「喂!那一群沒事幹的,快過來幫忙喔!」

原本圍在青色人魚身邊的人們就和他們暫時告別,各自去忙了。

紅色人魚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向青色人魚提出心中的疑惑:

「什麼是"銀玉祭"啊?」

「就是月亮的祭典啦!」

「阿那"成人禮"又是怎麼一回事咧?跟腿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特別好奇,一臉期待地看著青色人魚。畢竟是青春期的小男生吧!只是青色人魚壓根兒想不到這些。

「所謂的"成人禮"啊,就是當人魚大約…」

「這和人魚有啥關係啊?」

紅色人魚忍不住插嘴問道。但是此舉卻惹惱了青色人魚;她最討厭被人打斷,是以她捶了那個倒楣的小子一拳後才接著道:

「閉嘴!乖乖聽我說完!所謂"成人禮",就是指人魚約在15歲時尾巴會分成兩條腿的過程。懂了沒?」

紅色人魚聽到這裡,驚訝地連疼痛都忘了,睜大眼睛問道:

「那、那尾巴變成兩條腿,不就是人類了嗎?」

青色人魚倒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是楞了一下:

「嗯……是也可以這麼說啦!不過他們的皮膚還是不怎麼像人,而且都是日落後才活動的唷!」

紅色人魚聽了不禁咋舌:

「這麼說來,剛才的那些人…」

「沒錯,他們都是人魚的成體喔!」

「哇…我還以為人魚從小到大都有條魚尾巴的說……」

青色人魚得意地笑著:

「今天讓你大開眼界了吧!」

沈默一會兒之後,紅色人魚再度問到:

「那我們接下來要幹嘛?」

「幹嘛?當然是參加“銀玉祭“啊!」

「啊參加“銀玉祭“又要幹嘛咧?」

紅色人魚仍是不懂,青色人魚卻微感不耐:

「笨!當然是要聽皎素唱歌啊!」

突然被罵的的紅色一臉無辜地皺起眉頭:

「我就是不知道才會問妳的啊!幹嘛罵人啊?」

被頂回來的青色人魚倒是愣住了;對她而言,動不動就罵人那可是家常便飯,雖然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以往她身邊的人也都習慣了,都不會(也不敢)跟她計較這些。其實她的心胸並不狹窄,看到紅色人魚那一副委屈的表情,便抱歉地重又笑著對他道:

「你也真是的,這麼點小事也要計較。哪,不罵你了啦,換張臉罷!」

紅色人魚被他這麼一逗又笑了起來。

「我老弟要是碰到妳啊,一定又會碎碎念說,女孩子就應該學沙耶一樣,有氣質又有禮貌才好!」

青色人魚不屑似地擺擺手,

「哼,這種事用不著小鬼來教訓我!不過你剛說的沙耶是誰來著?」

紅色人魚不經意地道:

「就是沙王國的長公主沙耶啦。」

「沙王國?在哪?」

「就在安卡結盆地裡頭囉。」

他剛說到這,便聽到岸上一片人聲嘈雜 ,似乎都在嚷嚷著:

「來了來了!皎素來了!」

「好漂亮喔!」

青色人魚和紅色人魚循聲望去,只見一群人簇擁著一乘轎子向這邊走來。此時太陽已經完全沈沒,而圓圓的滿月也才剛露臉。月光下的轎子彷彿籠罩著一團銀色的光輝,朦朧得像一場睜不開眼的夢境。

待他們走得更近之後,紅色人魚才看清楚轎上坐的原來是一位少女,海藍色輕紗從頭頂披瀉全身,手上捧著一株分枝繁複的火紅珊瑚,額前那顆圓潤的珍珠墜子在月光下與銀白的肌膚相互輝映,令人幾乎無法直視的精雕細琢。

紅色人魚被這份神祕的氛圍迷得有點恍惚,一旁的青色人魚則喃喃自語:

「這小丫頭也真行!不知打哪兒弄來這麼大的紅珊瑚和珍珠!」

轉過頭見到呈現出失神狀態的紅色人魚,忍不住又取笑他:

「喂喂喂!小子!被迷昏頭啦?快回來喔!」

被她連續“招魂“幾次後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紅色人魚,清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

「那女孩是誰?她等一下要幹嘛?」

青色人魚笑道:

「怎麼?這麼快就要打聽人家的身家啦?想娶她不成?」

紅色人魚漲紅了臉,仍是不死心地追問:

「她到底是誰嘛?」

青色人魚搖搖頭:

「嘿嘿,真是個猴急的小鬼。告訴你吧!她叫做皎素,是今晚“銀玉祭“的主角喔!」

「主角?主角要負責做什麼?」

「當然是負責唱歌啦!人魚的歌聲很好聽喔!」

在她倆一問一達的時候,皎素已經被放在 海中的一塊岩石上;此時岸上一位長者大聲道:

「各位族人啊!今晚又是月盈之時,本次“銀玉祭“的主祭者是皎素!皎素,妳有沒有助祭的人選呢?」

皎素點頭道:

「有的,他是玄曜。」

眾人一聽嘩然,青色人魚也嘖嘖稱奇:

「哇嘔!他們是什麼時候湊在一塊兒的啊?不過既然對方是玄曜,其他人大概也無話可說了吧!」

這裡只有紅色人魚還搞不懂狀況,抓著青色人魚問到:

「那個助祭是幹嘛的啊?」

青色人魚轉頭注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道:

「因為“銀玉祭“要持續一整個晚上,所以有些人就會請一位助祭幫忙,使歌聲不至於中斷,到了後來就變成情侶的婚前宣言。我說小子啊!玄曜的嗓音渾厚低沈,是人魚中數一數二的好歌喉,你最好對皎素死心吧!」

紅色人魚臉一紅,反駁道: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她了?妳別亂說!」

青色人魚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嘿嘿,小子倒挺嘴硬的嘛!」

紅色人魚正想回嘴,岸上的長者又開口道:

「主祭助祭就位,祭典開始!」

說完身旁的兩個人便開始嗚嗚地吹響海螺殼。

紅色人魚回望皎素所在的岩石,只見她身旁多了一位有著和皎素一頭青絲相反的銀髮男子,而他的膚色也和皎素相對,是近似青色人魚的那種黑色。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裝扮倒是和皎素的一模一樣。他倆只有一個最大的差異---而那正是紅色人魚最無法接受的---便是玄曜的身軀已稱得上是“很肥大“,坐在皎素身邊就像一隻熊一般,似乎只要跌倒可能就會壓死人那樣地“壯碩“。

「皎素怎麼會看上這種傢伙呢?」

紅色人魚一臉不解地問青色人魚。對方卻沒答腔,只是打手勢叫他別出聲。

一會兒海螺殼嗚嗚的聲音倏地停止,而皎素立即以一縷清樂的歌聲接了上去:

「明月夜
月正明
映在月面是我心
月亮上只見一個你
我心再也無猜疑」

稍一停頓,又聽到一個低沈渾厚的男低音繼續同一個調子:

「明月夜
月正明
映在月面是妳心
月亮上只見一個我
妳心再也無猜疑」

紅色人魚聽到這裡,自信滿滿地道:

「他歌是唱得不錯啦,可是說到比劍嘛......」

青色最惱別人打擾她人欣賞“銀玉祭“,更何況今晚的主祭和助祭都是她期待已久的人選;偏偏正打翻醋罈子的紅人魚還在努力給玄曜挑毛病而喃喃自語, 此舉大大惹火了青色人魚,因此她二話不說,立刻以一個類似防護罩的魔法球包住紅色人魚,然後把這個大球打飛老遠,再轉頭繼續欣賞皎素和玄曜的深情的對唱。

突然遭受這種待遇的紅色人魚當然很不高興,奮力地搥打著防護罩;奈何青色人魚的魔法球異常堅固,他鬧了一會兒之後便索性認命地停手。此時耳邊傳來的是皎素與玄曜的和聲,和諧而優美。

「嗯,這和聲倒蠻好聽的。」

紅色人魚心想。突然間意識到:

「奇怪,我剛才幹嘛那麼不服氣呢?難道我是在...嫉妒!?」

言念及此,臉上驟然漲得通紅,和一身血紅的皮膚相輝映。

「真是沒風度!老弟要是知道的話準笑我沒出息!」

這麼自嘲反省一番後,他又凝神找尋青色人魚的蹤影;只見她正背對著自己靜靜地斜倚在一塊大岩石旁,顯然正陶醉於這場一如月光般清靈低回的歌聲饗宴。

「她雖然粗魯了點,不過憑良心講,對我也...還算不錯啦!想來不等“銀玉祭“結束她是不會理我的......也罷!就乖乖等她來找我吧!」

於是認命的紅色人魚便安分地待在原地靜靜地聆聽這一場奇妙的音樂會。聽著聽著,不覺竟漸漸睡去。這也難怪,好歹他也奮力游了一整個下午,在經歷了這麼多奇妙的事情之後,處在如此安詳和諧的歌聲中,意識當然就無防備地模糊了起來。

“銀玉祭“仍舊持續進行著,它所崇敬的月亮 也在深青色月空中悄悄滑行;從東方海平面滑升到天頂,又自天頂滑落西方海平面。當即將沒入海面的銀月被第一道曙光追上之時, 皎素和玄曜便各以輕揚的高音和深沈的低音和出這次“銀玉祭“的尾聲。在餘韻猶存之際, 那兩個海螺殼又再度被吹響,嗚嗚的號音夾雜著如雷的掌聲,驚醒了睡夢中的青色人魚。

「該死!竟然又睡著了!」

她懊惱地咒罵著,

「早知道會這麼累,還不如飛過來就好了嘛!咦?那小子怎麼不見啦?」

她猛然憶起昨晚被自己打飛的紅色人魚,連忙四處張望地找尋他的蹤影。

「這小子到底飛哪去啦......有了!」

她注意到漂流至皎素所在岩石附近的魔法球,便先解除防護罩的魔法,再向那邊游去。

乍被解除魔法的紅色人魚,被清晨冰涼的海水給給驚醒了。他揉揉朦朧中見到一道銀練也似的秀髮直瀉眼底---他登時憶起昨夜全身籠罩在銀光中的皎素,不自覺地立刻張大了眼睛---哪知矗立在他眼前的並非清靈的皎素,而是身形厚實,熊一般的玄曜!經過這一嚇,紅色人魚倒是完完全全地清醒了。

「不過既然這個什麼玄曜還沒上岸的話,那皎素豈不是...」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尋皎素的身影。果然在玄曜身前幾步的地方,她就站在那兒。然而當紅色人魚一看到她的背影時,竟覺得有些失望:

「怎麼搞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疑惑著。晨曦下的皎素看來平凡無奇,昨夜月光的神祕魔法已被曙光給解除了似的,彷彿只是夢境那樣的虛無。

這時青色人魚已經游到他身邊,見他一副美夢幻滅的表情,不禁笑道:

「小子!怎麼啦?瞧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紅色人魚脫口說道:

「怎麼會差這麼多?」

青色人魚神祕地笑了:

「人於是月夜的精靈啊!」

一邊的皎素兩人聽到談話聲便回頭望來,見是青色人魚就喜道:

「青姊姊!妳也來啦!」

青色人魚回道:

「那當然!我哪次“銀玉祭“缺席啦?嘖嘖嘖!我瞧瞧,咱們的小皎素真的長大囉!」

皎素靦腆地笑了。紅色人魚這才注意到,雖然她長相普通,卻有雙漂亮的丹鳳眼。而一旁的玄曜也跟著傻笑著。

青色人魚瞪著玄曜:

「玄曜!看到我不會叫一聲啊?」

玄曜不以為忤,繼續傻笑著:

「青姐好。」

青色人魚扁扁嘴:

「真是的,一點長進也沒。下次記得打聲招呼,懂了沒?」

玄曜老實地點點頭。岸上的人此時也來接兩人回去,其中一人對青色人魚開玩笑:

「青姐!又在欺負老實人啦?」

青色人魚道:

「誰欺負他了?我這是在教他做人的規矩!」

眾人一陣嘻嘻哈哈過後,就有人又道:

「早餐已經 準備好放在岸上了,快點去吃完早早回家睡覺吧!」

在一陣附和聲中,紅色人魚便跟著大家一起回岸上吃飯去了。

餐會中途,青色人於突然問紅色人魚:

「喂,小子!一直想問你啊,你昨天中午怎麼會躺在那裡的啊?」

「昨天中午?」

紅色人魚吞下一口菜後歪著頭邊想邊回道:

「嗯...昨天中午啊...不就碰到妳了嗎?」

「呆子!想想那之前的事啦!」

紅色人魚一臉無奈地嘟噥著:

「又罵人了!之前啊......好像有隻很大的鳥,然後就往下掉...掉...?啊!對了對了!那個,那個!」

身旁有人笑著安慰他:

「別急別急,好好想清楚再說!」

青色人魚則笑而不語;她最喜歡逗別人了,這會兒倒要瞧瞧紅色人魚又說出什麼有趣的傻事。

紅色人魚急道:

「有了有了!我...」

青色人魚打岔道:

「有了?小子你難不成是女的啊?幾個月的身孕啦?」

紅色人魚一愕,旋即領悟,窘地嚷道:

「哎呀!不是,不是啦!聽我說啊!!」

青色人魚大笑,但一旁的人都聽不懂其中含意,直問什麼事這麼好笑?青色人魚淡淡地帶過:

「喔,那是人類的笑話啦!」

瞥眼見到紅色人魚急得什麼似的,不忍心再逗他,便笑道:

「好啦,不逗你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紅色人魚這才急急地道:

「昨天啊我在沙灘上閒逛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座崖上有東西在動,我一時好奇就爬上去瞧瞧。原來事一隻大鳥在孵蛋。牠一看到我就立刻撲上來,我一個不小心就掉到海裡,然後就碰見妳啦!」

青色人魚問:

「你這麼著急只是為了要說這些?」

紅色人魚直搖頭:

「不是啦!我要說的是,我那二伯一整晚見不著我,這會兒八成已經把頭髮全急白啦!」

青色人魚故做不懂地問道:

「所以呢?」

紅色人魚急得拉住她:

「所以,就要請妳帶我回去啦!」

青色人魚笑著繼續逗他:

「那你要如何答謝我啊?」

紅色人魚一呆,反問:

「這個嘛...妳想要什麼?」

青色人魚用手托著臉頰沈吟著:

「嗯...要什麼好呢?珠寶嗎?食物嗎?...不好不好,還是要......喔!有了!」

「有了?幾個月啦?」

紅色人魚抓住這個機會報了剛才的一箭之仇,得意地笑了起來。被反將一軍的青色人魚啐道:

「去!小子倒懂得反過來損人啦?喂!說真的,你知不知道有誰會“瞬間移動“這魔法的?」

紅色人魚不家思索地回答:

「知道啊!沙耶就會了嘛!」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青色人此時竟然一問就到,不禁喜道:

「好!決定了!那就是我要的!來!咱們快走吧!」

紅色人魚連手上的飯碗都還來不及放,就被青色人魚拖著走,只能大叫:

「哇哇哇!妳等一下嘛!!」

旁邊的人們只能搖搖頭:

「呵呵,她還是這麼急性子!」

青色人於此時心中的興奮是言語難以形容的;因為她長久以來一直想學的魔法,到之前為止都一直找不到半個會的人請教。如今一聽到有希望學到,叫她怎能不眉飛色舞呢?

話說她拉著紅色人魚狂飆一陣之後,仍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突然聽助回頭對紅色人魚道:

「喂!小子!咱們來比賽要不要?看誰先游到!」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向前衝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紅色人魚呆了一下,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方才大叫道:

「喂!我不知道路啊!」

但是青色人魚早去得老遠了,這句話根本傳不進她的耳中。紅色人魚無奈地嘆口氣,

「看來只好想辦法先追上她再說了。」

於是他只有認命地向前努力游去。不過因為好面子的他不肯扭腰擺臀,所以尾巴幾乎都派不上用場,不論怎麼游都不及青色人魚迅速,更甭提趕上她了。所幸這段路程都是一直線,一股勁兒向前游的工夫沒有白費。他就這麼游啊游,直到漸升漸高的太陽把水面晒得溫溫的時候,才看到青色人魚正浮在水面享受暖暖的日光浴。 她見到紅色人魚來了才懶洋洋地伸展了一下身體:

「虧你看起來還年輕力壯,沒想到游起泳來竟然比隻烏龜還慢!」

看紅色人魚只顧喘氣,不太搭理她的嘲諷,她覺得有些無趣,懶懶地道:

「不用休息啦!從這兒再轉個彎就看得到海岸了。」

紅色人魚一驚,不可置信地問道:

「什麼!?這麼快就到了?」

瞧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青色人魚興致又來了,得意地笑道:

「騙你幹嘛?不信自己看看左手邊的海面啊!」

紅色人魚依言望去 ,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依稀相識的沙灘及高崖---他曾經攀上又墜落的那座。 接著他又再次做出出乎青色人魚的意料之舉---只見他二話不說地迅速朝岸邊游去。青色人魚先是呆了一下,隨後也跟了過去。到了岸邊,眼見紅色人魚就要努力爬上岸,她急忙一把就將他給拖回海裡。紅色人魚老大不高興地正想責備對方時,青色人魚卻先聲奪人:

「喂喂!你活得不耐煩啦?想曬成魚乾嗎?」

紅色人魚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她的好意,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哦,我都忘了自己現在是人魚了說。那...麻煩妳把我變回去好嗎?」

青色人魚笑道:

「唷!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禮貌啦?好了,把墜子......」

她話還沒說完,岸上就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吃驚的聲音:

「喔!黑色和紅色的人魚耶!...嗯?紅色那隻怎麼這麼向妮德拉啊?」

青色人魚聽到他的第一句話就皺眉道:

「喂!小子!這八成就是你那個二伯了吧?」

紅色人魚睜大了眼睛:

「哇!妳怎麼知道的?好厲害喔!」

青色人魚被捧了一下頂開心的:

「嘿嘿,因為你們說得話都一模一樣啊!」

紅色人魚現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是喔?對了,妳剛剛說墜子怎麼樣啊?」

「喔,對對!把你脖子上的墜子還我吧!」

生性遲鈍的紅色人魚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項上掛著的獸牙墜子,慌忙把它解下:

「啊!?這啥時掛在我身上的啊?等等喔,這就還妳了。」

未料墜子一解開,他的身上再次發生變化:鮮紅的魚尾變回兩條結實的腿,身上的皮膚也還原成粗糙的樣子;不久就完全變回人類的樣子了。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而青色人魚笑著從他手上接過獸牙墜子,把它戴回自己額上。岸上的男子此時已經跑近他們的所在海邊,叫道:

「妮德拉!你是妮德拉嗎?」

妮德拉聽到他的叫喚才呆呆地應道:

「啊?是,是我。」

青色人魚打量那名男子: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面容依稀和妮德拉有些相似。他見到青色人魚便問道:

「這位小姐是......?」

妮德拉這才終於回過了神,忙道:

「喔,二伯,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男子一臉的驚奇:

「喔喔!那真是太感謝您了!我這侄子 呆呆的,想必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

青色人魚頗認同他的話,不過表面上還是笑笑的,並未多說什麼。

妮德拉的二伯接著又問道:

「不知小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呢?」

青色人魚一愣,這回可真被問倒了! 以前的那幾個名字現在都沒在用了,而目前人魚們叫的也稱不上什麼名字。想著想著,她隨口回了一句:

「沒有。」

怎知直腸子的妮德拉立刻接道:

「哦!原來是梅尤小姐啊!」

旁邊二伯搥了這個遲鈍的小子一下:

「小子!你在搞什麼鬼?怎麼現在才知道人家的名字啊?」

「因為一直沒用到嘛!」

妮德拉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接著轉頭對青色人魚道:

「那麼梅尤小姐,一年後我會把謝禮送來的,非常感謝妳的照顧!再見!」

然後就和她二伯有說有笑地 離開了這片沙灘。

而他們口中的“梅尤小姐“呢,則是愣在原地想著:

「不會吧!?難道我又多了一個名字不成?」

~完~

台長: 裝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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