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春期既是新鮮又苦悶,最高目標是要唸好書,其餘除外。但生理變化加速,手腳骨架一下子協調不起來,心思活絡卻苦無出處,競爭的壓力與恐嚇天天存在,日子是一片慘綠。
於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便成了師長與書本上勉勵打氣自己,以及自我催眠的公式例句。 但他實在不想成就多大的輝煌事業,也不想成為一個多麼偉大的人物,雖然心裡愛國,但反共復國的大業能否在他手裡完成,他一點也沒把握。他只想一生僅有的青春歲月,能過得輕鬆自在一點,豐富一點,不要留白就好。
他生理更加的雄性壯碩,開始越來越男人,衝動日有長進,莫非這也是天將降大任? 除了報效國家,為國捐軀之外,這身子也該奉獻給需要它的人,總不能像現在一樣,偷偷私下自己用。這偉人不是說了嘛: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
這兩句經典,他覺得是說了等於沒說的高級智慧。第二句他懂,人活著就是要做個有用的人,造福社會與人類。但第一句他就覺得意境太高,難道活著的意義就是再創造後生就好了嗎? 那其實不難嘛!? 領袖已有訓示,他相信自己也有這個能力,但去找誰創造啊?
並不是所有同學都像他一樣乖乖的長大。班裡後座那幾個眷村的高個子,就是叛逆的先驅。這些外省人的孩子,就是比他這種憨厚的本省人子弟,多了一份機伶與花頭。他雖然已具備男人的機能,但並不在個頭上拔高,所以他依然名列全班座位的前茅,這點讓他有點羞澀與自卑,顯然只靠當年稚氣可愛的娃娃臉,無法讓他在未來競爭女性的領域上,取得領先的優勢。現在他才完全明白,為什麼他會嫌惡蔡小妹子,忽略小富婆,熱衷蔡大妹子,仰慕校花偶像,崇拜董娘。站在生物學的角度,自己若如此平庸、貌不驚人、不夠高大威猛,恐怕此生就黯黯淡淡,了無生趣。
他跟這些高個子之間,原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因為無論是就身高、省籍、語言等各方面的差距而言,實在是湊不到一塊,說白點,他基本上還為進沒入他們的視線。後來之所以鏈接,是因為他們發覺他也喜歡玩模型飛機,而且一談起希特勒與蓋世太保,竟也能口沫橫飛,頭頭是道。於是矮個子就跟這些眷村的高個子玩在一起,雖然畫面有點不協調。他們之間,喜歡用德軍的向前敬禮手勢,來做為彼此的默契暗號。
後來在一次年少無聊、胡亂狎玩的遊戲當中,他意外的取得了這個小團體的領導地位。那一天,一伙人在宿舍裡天馬行空的聊扯著戰爭、坦克、迫擊砲、女人與自己的性器官,也不知是怎樣的湊合,他們竟異想天開的比起誰的威力最大的遊戲。他們一字排開,每人很努力的操作著自己的小寶貝,奮力向前發射。這矮個子在那一排高個子當中顯得很突兀的落差,但在遊戲之後,經過公正而仔細的丈量,所有人都沒想到他竟然奪得了射程最遠的冠軍! 從此天下盟主誕生,所有成員歸他號令。這盟主並非只是說說而已,他們很迷信的打從心裡面真正的佩服他。
之後原有見面的默契手勢改了。他們彼此見面時,先把手臂往前推直,再快速彎曲手肘縮回到胸前,然後用大拇指與食指撐起了一個L型的手勢,做為一個完整的敬禮。但盟主與眾生有所差別,他的L型是短的大拇指向上直立,長的食指往旁橫擺;而其他成員只能是長的食指直立,短的大拇指橫擺。直立的代表是身高,橫擺的代表是射程。這個反比公式解讀起來就是:
個子矮的射程遠。
個子高的射程短。
這當中的榮耀,圈外人根本無從了解與體會,只是覺得奇怪,這個小子哪來能耐可以驅動這幾個彪形大漢? 他心裡想: 莫非這也算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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