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來，我很愛去一家咖啡店，因為店裡有很多貓咪。大貓、小貓、黑貓和白貓，不論你何時去，全都是一副愛睡不睡的悠然模樣，人身處其中，也不知不覺忘卻煩惱，悠閒了起來。其中我特別喜歡一隻名為肚肚的肥貓。嚴格說來，他並不可愛，小小的頭配上肥壯的身軀，還有一道過長的嘴巴，這著實不符合寵物界圓頭小嘴的標準明星模樣。但他自有一番憂鬱而威嚴的神情，像是獅子王的辛巴。
﹝這就是肚肚，總是憂鬱的樣子﹞
但後來看到這家貓咖啡店的網誌，才慢慢知道「貓生」的苦痛絲毫不比人生少。網誌中半數以上的文章，都是老闆娘憂心的談論貓的病情，譬如某隻貓腎臟發炎、某隻貓先天體弱多病，或是某隻貓是老病死去。就連平日龍行虎步，揍貓無數的嘟嘟，原來都曾經飽守耳朵發炎的痛苦，後來雖然治癒，但是右耳已經萎縮，心裡蒙受打擊，自此臉上就時時呈現憂鬱的模樣，看來就不像辛巴，而像辛巴的老祖哈姆雷特。店裡恆常的畫面，忽然之間脆弱了起來。
楊絳曾說家就像一個客棧，相聚是偶然，離散才是常態。這說的是人生，但貓生也大抵如此，頗令人感傷。但轉念一想店的好處就是，總把常存的秩序呈現在人前。所以像我這樣的客人即使知道貓生無常，可是畢竟不必親自面對，就算偶而聽到一隻貓消失。可是至少還有其它貓在，配合溫暖的燈光與固定的格局，無常之感已沖淡許多。
﹝極簡的黑白，神經但是有個性，後來被老人打成腦震盪，截肢後死亡﹞
有一天咖啡店的店員忽然衝進店內，告訴老闆有隻貓咪出了車禍。當時所有的客人都面色凝重，不停詢問情況。可是過了一兩小時，大家又自顧自的逗弄其它貓咪，或是與朋友歡暢的聊天。我心裡有些疑惑，但知道這不能代表人心的涼薄，而是在這樣的店內，一隻貓的生命實在很難撼動我們慣常的心情。誰會願意來到一家咖啡店，卻要面對生死的殘酷。
最近一年，我和肚肚建立了默契，每當進入店中呼喊他，他就會十分配合的喵叫數聲，然後跟隨我來到座位上，讓我盡情的拍打一陣。看到其他客人欽羨的表情，不由虛榮起來﹝所謂人以貓貴，可悲莫此為甚﹞。
﹝手會晃動是因為我在拍他屁股﹞
對於一隻貓，我實在沒有別的要求了。但我知道，就在門外，有人經常放置毒餌，敢情他們的心中正常的店面範圍更大，可是人性卻越來越少。
如果有機會拍電影，我一定要拍一部以「店」為名的布紐爾式電影。因為沒有比「店」更能反映中產階級整潔、光亮又無常的世界觀了。要不用麥克漢內克那種調調也可以，把重心就放在店員對客人規制性的善意與不耐上。如果有機會‧‧‧。
﹝最近看到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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