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才的歌劇「卡門」，聽古典音樂的讀者大概都很熟悉。如果不那麼熟，那請參閱本台以前有關介紹文。在歌劇裡，女主角卡門上場演唱的第一首歌，就是紅得發紫的哈巴奈拉「愛情是野鳥無法馴養」。這首令人一聽就不會忘記的傑作，出現在第一幕，是此歌劇的第5曲。卡門一上場就唱這首歌，敘述她的愛情觀，也顯示她在劇中的性格。
先聽Angela Gheorghiu演唱「卡門」的哈巴奈拉，歌詞是法語：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xvhEUyVfX0
沒想到這首名曲，竟然是別人的作品！
那誰寫這首曲子？怎麼會跑到歌劇「卡門」裡頭？
寫這首曲子的是西班牙作曲家伊拉迪耶(Sebastián Yradier 或Sebastián de Iradier, 1809 - 1865)。伊拉迪耶？誰？他以譜寫哈巴奈拉而有名，最有名的作品是他在1860年前後作曲的哈巴奈拉名曲「鴿子(LaPaloma)」。下面是幾段演唱實例：
鴿子(La Paloma)
（多明哥演唱）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WNiq3Asl9U
(AlinaPszczółkowska，波蘭歌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Gi3PInX46IU
(IllényiKatica，匈牙利歌手與小提琴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89DV9LE1vY
此曲的歌詞最初好像只有1段，其用字文雅，後來增加到4段，後3段文字較粗野，推測可能是船員添寫的。此曲在全世界流行後，歌詞已翻譯成各國語言演唱。上述3例，只有多明哥以原來的西班牙語演唱。下面是第1段的歌詞與中文大意：
Cuandosalí de la Habana
¡Valgame Dios!
Nadie me ha visto salir
Si no fuí yo.
Y una linda Guachinanga
S'allá voy yo，
Que se vino tras de mi，
Que sí señor.
(Refrain)
Si a tu ventana llega
Una Paloma，
Tratala con cariño
Que es mi persona.
Cuentala tus amores，
Bien de mi vida，
Coronala de flores
Que es cosa mia.
Ay! chinita que sí!
Ay! que dame tu amor!
Ay! que ven te conmigo，
Chinita，adonde vivo yo!
當我的船離開哈巴拿時，
天啊，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相送。
好像都不知道我要走了。
有一個可愛的墨西哥少女，
如果知道我要走，應該會跟我走的。
(復歌)
如果有隻鴿子飛到妳窗邊，
妳要對牠好一點，因為那是代表我。
對牠講妳的愛，我愛，
讓牠戴花冠，認為牠是我。
啊！我愛，
啊！我所愛的女人，
啊！一起走吧，
我愛，到我居住的地方。
伊拉迪耶是西班牙人，他在馬德里當作曲家、鋼琴家、音樂教師。他的學生當中，有蒙地荷伯爵夫人( Montijo Countess)與她的兩個女兒瑪麗亞‧法朗切絲卡( María Francisca)與尤蓋妮( Eugénie)。蒙地荷伯爵夫人搬到巴黎時，伊拉迪耶也搬到巴黎，並認識許多文化人如作家梅里美(Prosper Mérimée)、音樂家、藝人等。不久，這些朋友邀他一起到美國演奏旅行，途中經過古巴。伊拉迪耶在港口哈瓦那聽到節奏緩慢的舞曲而大感興趣。他所聽到的就是「哈瓦那風格之舞曲」，也就是2/4拍子「哈巴奈拉」舞曲，而第1拍有付點音符的獨特節奏，傳到阿根廷之後，產生「探戈」舞曲。
1854年，伊拉迪耶回到巴黎之後，竟發達而擔任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的皇后維吉尼的音樂教師。原來維吉尼皇后是蒙地荷伯爵夫人的女兒尤蓋妮。他在外國到處流浪時，尤蓋妮竟被皇帝看上，於1853年成為皇后。伊拉迪耶成名之後，定下心來編輯他的歌曲集，其中包括多首如代表曲「鴿子」那樣的「哈巴奈拉」舞曲。1864年出版的歌曲集「西班牙之花」中，有一首以哈巴奈拉形式寫成的歌曲叫「誓言(ElArreglito)」。這是描寫男女對話的戲謔歌，可以由男女對唱，也可以一人扮演男女獨唱，更有以合唱演唱者。
誓言(El Arreglito)
http://www.youtube.com/watch?v=9l0e3M3Ek4c(男女對唱)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6KXrmGc2-Y（合唱）
http://www.youtube.com/watch?v=7YdU7dmsXBs(Carlos Arce獨唱)
歌詞大意：(原詞為西班牙語，省略了)
男：我看到可愛的吉妮搭來了，妳知道我想死妳。
女：怎麼了！不，不，我才不去，我不相信你。
男：來吧！
女：不！
男：妳怎麼不相信我。
女：如果你愛我，那要悄悄告訴，而且當成你的誓言。
男：我愛妳。
女：別隨便講講。我們跳舞吧。
男：我的嬌妹我的愛，我盼望着妳，靈魂充滿希望而為妳燃燒，我的心為妳跳動。
女：每個人都這麼說，都說盼望着我。那只是說說而已，說得天花亂墬。
男：美麗的少女，給我妳的愛，那我會愛妳千萬次，如果妳要，我會發誓。
女：你要發誓永不變心。
男：我發誓。
女：那你就進入我的生命中，給我你的愛。
這首曲子就是比才的「哈巴奈拉」的原曲。讀者比較兩曲看看，那不是很像，根本是大致一樣。1875年３月３日歌劇「卡門」在巴黎首演時，歌曲集「西班牙之花」的出版商以比才偷用伊拉迪耶的作品而提起訴訟。
比才是不是真的偷用伊拉迪耶的「誓言」？好像也不是。比才好像是誤認伊拉迪耶的「誓言」是民謠而借用。後來知道這是別人的作品後，就在首演一個禮拜後出版的初版聲樂譜的「哈巴奈拉」第一頁，明記這是仿照伊拉迪耶的作品。因而在法院也沒有判他有罪。
不過，比才本人沒能看到這樣的判決，因為他在「卡門」首演3個月後，忽然去世。伊拉迪耶早在1865年就不在世，因此這場訴訟當事人都不在了，只有周圍的利害關係人在吵吵鬧鬧而已。後來出版的幾種樂譜已不再記載原作者的名字，當然這不會是比才的意思。
比才怎麼知道「誓言」這首歌呢？有一位夏布里安伯爵夫人(Countess of Chabrillan)，也就是賽麗絲特‧莫佳朵(Celeste Mogador)對這件事很有關係。比才在婚前是這位女性的情人。
(賽麗絲特)
賽麗絲特於1824年誕生在巴黎窮困的帽子工人家庭，是一位頗有才華的女性。她是歌手、演員、戲劇作家、小說家、馬戲團騎手、甚至於是國家公認的高級娼婦。是許多藝術家的情人，1850年前半，還當上夏布里安伯爵夫人。沒想到丈夫因投機失敗而破產，1859年遠在澳洲墨爾本去世。賽麗絲特成為寡婦後，利用其才貌、富有八卦性的惡名，以及伯爵夫人稱號，在巴黎引人注目。
1865年她在巴黎近郊買地建屋，秋天，認識住在她家附近的比才。這一年比才27歲，賽麗絲特41歲。賽麗絲特在她的自傳上說，她們兩人的關係是純潔的。一個是在世間打滾過的熟女，一個是年輕內向的作曲家，關係如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的關係，直到1869年比才與他老師的美麗次女結婚才結束。
比才聽到伊拉迪耶的哈巴奈拉，很可能透過賽麗絲特的關係。因為當時賽麗絲特在一家咖啡廳上班當歌女，她擅唱的一首歌，就是伊拉迪耶的哈巴奈拉「誓言」。比才或許在歌唱「哈巴奈拉」以誘惑唐‧霍賽的卡門身上，看到自由奔放的賽麗絲特的影子。
「El Arreglito」的原詞，請到http://thegate-web.com/?p=55參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