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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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到奧入瀨溪時，許多樹上只剩禿枝的蕭索了。   

　旅遊書照片裡豐繁繽紛的紅葉黃葉綠葉，早被秋風搖落一地，顏色轉成枯褐甚至腐黑，層層疊疊鋪滿了沿溪而行的步道兩旁，或是聚積在湍流之外河面平靜的灣坳內，起伏蕩漾。

　午後的陽光時而從薄薄的雲翳的縫隙間露臉，穿過參差雜錯的枝椏，投下光影斑駁，粼粼在蒼翠的溪水上。林間偶有幾株樹木還殘留著疏疏落落的黃葉，點亮了單調蒼涼的背景，讓我想像，一兩個禮拜前喧鬧繁複諸色爭艷的畫面。

　我來遲了，但並沒有懊惱，只是感到些許無奈。畢竟，我已到了這樣的年齡，明白人生的諸般風景，難以強求；錯失的，就錯失了吧。

　出發前，其實就知道賞楓的最佳時節大約已過。我因而沒有特別的期待，沿著遊客寥落的溪畔步道，隨適自在地欣賞前後左右的風景：或青翠或枯褐的林木間隱現的溪谷兩側磊磊的岩壁，蒼勁黝黑的岩壁皴裂處白絲般無聲地滲瀉而下的涓涓細流，溪畔爬滿了青苔的岩塊，橫倒溪中的枯樹幹，步道上隨機而自然散佈成美麗圖案的落葉，以及令我感動莫名的豐沛飽漲的溪水，因地勢和礁石的阻滯及導引，時而湍急喧嘩，時而潺湲嗚咽，但卻無時不刻堅定地流向遠方看不見的大海。

　途中，偶然轉入了林間的一條岔路。步道旁，一張供遊客歇腳之用的長條椅，顯然人跡罕至，椅腳四周積著厚厚的落葉。被溼氣蛀蝕得瘢痕紛雜的原木椅面，滋長覆滿了絨毯般的青苔，幾片枯葉散落其上。我駐足，徘徊，凝視歲月的靜寂悠邈，思索人生的轉折得失，隨手記下：

 

　「獨自在林中等待

　　春去秋來

　　自晨至午

　　旅人行過匆匆 無暇一顧

 

　　惟有落葉 離枝復歸大地之前

　　偶然投入我寂寞的懷抱 直到

　　你帶著詩心而來」

 

　然後，繼續我未完的旅程。

中華副刊2015.04.24
攝影 / 林育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