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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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常有些人忘了自身的渺小，膽子大到像包子，還把「天」當成內餡；殊不知這世間諸相只似老天手上的玩具萬花筒裡面的圖像，他有意無意輕輕碰一下，立即花樣翻改。神話中孫悟空的觔斗雲號稱一騰十萬八千里，如來不取於相、如如不動，而猴齊天用盡力氣也跳不出非夢幻亦非泡影的佛祖掌心。

 

    科學家們最好謙恭些。人造雨複製羊等等技術，周邊效應或許對人類有益，可是抱歉，老天幾億萬年前就在造雨並複製所有動植物了，而且一秒都沒停過。

 

    人類自古以來也一直在複製生老病死貴賤窮通....，也許，人盡了悟四大皆空之後，江湖術士們才會改行賣肉臊飯。臊，台灣語讀若「瑟」或陰平聲，指氣味則音類「車」，指豐美鮮臊則讀音「操」，臊燥常混通，無妨；臊字多義，之一為碎肉。鹵肉則是以塊狀肉加醬鹵之，例如東坡肉。鹵亦可書作滷，如布佈二字例。

 

    常說實話極可能真會財祿名利「四大皆空」，睜眼說瞎話的人則總是說得愈多得意愈多，甚至可能當到總統副總統，於他們而言，那一點也不難。

 

    為君難，清雍正說的。此人不通，為民才真難。但看今之主政者，治小國若烹大鮮，乏力無能，裝模作樣，胡亂舞鏟；根本不學手藝只習心機，猶逢人便道前任總鋪司留下的灶窄鍋小、自己儉腸餒肚但一口都沒偷吃、為了烹魚而弄破皮鞋只好拿去補。最糟的是，又任使負責東場西場內場的心腹廚子司﹝另稱刀俎司，音義類同﹞偵探誰要搶位，被識破還硬拗。但總鋪司的下手們也不須抱怨，要當火夫就不該怕熱，覺得熱，不應召不參與就是了。否則，另找夥伴開新店自當總鋪司亦可，只請別再說什麼為官吏難為民代難。反正，餓千餓萬餓不著火夫；得便去讀讀可憐的老蒲松齡的〈除日祭窮神文〉，方悟諸多力求上進卻恆久「食無魚」的學碩博士、小工小農有多麼為難。可憐的蒲老秀才，我們欠他太多版稅。

 

    是我們繳稅買食材、聘請總鋪司火夫，苦等不到「幸福美味」也就算了，往往還演變成派鬼邀魍神﹝或稱毛神、亡神。書作魔神，誤﹞。君權民權時代一般般，上位者好話說不斷歹事做不完，權錢欲求永不滿足，總一直自問「wakamoto」，音譯台灣語：我豈﹝會﹞無﹝更﹞多？吁，噫，候選人總呼我們為主人頭家，選完，主人變奴僕、頭家變輸家，他們硬做霸王莊，加拿大，人民加稅他們大拿。

 

    拿樣比樣，今之許多政客與清末官僚一樣愛算命。我老師鑽研易理六十年，他有一張長長的名單；老師賺些錢很好，他用來捐助弱勢團體，單據俱在。我問：對那些人實話實說嗎？他答我一言：沒幾個好狗命。我想，大概指下場而言。

 

    我牢記老師一句話：人來世間演一場戲，盡本分扮演好自己最要緊。而，我們演出兼看戲，總會反觀察覺自己或許某些演技該改進，同時觀察到某些荒腔走板的演員果然膽大包天，猴急亂翻觔斗；我淺學，當然不能比那靈台方寸山的須菩提祖師，卻也瞧出彼等本事只有那麼來去三里路。

 

 然，我亦須深切反省。我太平凡，恆常著相於一切有為法，難以了然如露亦如電的事實，雖自知渺小，仍未悟空焉。

 

  ─中時人間副刊2013/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