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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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2010年的春天與初夏，我休學在家，那個狀態幾乎是我之前或是之後人生的全部寫照，「碰到某種困阻從而造成止步不前的停擺狀態」，後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別人形容，彷彿步行在游泳池底仰頭向上望，身邊漂浮穿織淨是蓮藕莖那樣或粗或短不住踢蹬的腿幹，那時耳朵幾近全聾且迴繞半規管中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幾噸重以立方計算的水被日照壓成薄薄一道平面在視覺平面上彷彿流動的黃金銀箔那樣無限延展，身邊明明那麼多存在的個體，但卻像只有我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某種害羞或是陰鬱的閉塞感──我被他們排除出去了。我是那「另一個」──「只有我一個」的自明性便份外強烈。縱然是在人群中，在朋友的包圍簇擁之下，事後我描述起那段日子，光影反差的印象中頻繁閃現的句子總是，我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去圖書館看書。一個人坐在二輪電影院裡。一個人搭公車繞半座城市又在同一站下車。一個人唱歌。一個人在摩天輪上呵出氣對城市畫出一個又一個笑臉符號……

 

奇怪那時候我並沒有類近於「孤單」或是「寂寞」這樣的情緒，我那時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把城市視為一個整體，那「一個人」也不是很孤單的事情，如果以神的觀點向下俯探，這也不過是兩個很堅硬的個體相處的事。

 

(後來呢?)

 

(後來，我就復了學。回到學校，回到那個「整體」裡頭，去體會裡頭密密麻麻有各式眉角和迂迴錯綜關係的城市生活。)

 

(後來，就沒有了。那樣的時光，一生都不會再有了。)

 

(我的至福時光。)

 

這中間有一個短暫的插曲，就是在休學的那段日子裡，我看到九歌200萬文學獎的徵文辦法，然後，我就提筆寫了。事後看來，這是整個時光停頓的大構圖裡少數具備方向性與力道的動態瞬間。

 

我想寫一個故事。我想在敘事被種種限制拖慢變緩的限速高架橋前高速迴轉，來個大迴轉或空中甩尾，試圖回到那個唐吉軻德或是一千零一夜的冒險旅程上。我想練習說故事。希望有一天，故事能說我，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種種。

 

謝謝九歌給我這個機會。謝謝我的父母。謝謝那些愛我與寵溺我的師長與朋友。他們允許我停頓與犯錯。而我最好的回報是，像光一樣赴返並向前。為了更好的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