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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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吳柳蓓這個人，你熟悉嗎？

──親愛的讀者，我不是問你，而是問我自己。

    而且，問了好幾回。

答案都不相同。

不盡相同，所以也不盡滿意。

 

    我曾經很勇敢地邀請她加入明道大學的國文教學，那時，她只告訴我，她是北斗人，愛好寫作，我甚至於連她的散文都沒看過幾篇，就請同仁安排她的授課課程了。仔細想想，「北斗人，愛好寫作」這幾個字，不就夠了嗎？讓台灣人享受雅靜醇厚的散文之美的林文月，「北斗人，愛好寫作」；讓台灣人勇於追求前衛的新詩表現的林亨泰，「北斗人，愛好寫作」；甚至於鄉土詩人吳晟、農民詩人詹澈，書法大師杜忠誥，他們雖然出生於溪州、埤頭，仍然隸屬於大範圍的北斗郡之內。「北斗人，愛好寫作」，可以是藝文界品質的保證哩！果然，每一學期結束時的教學評鑑，吳柳蓓的「當代文學選讀」都得到高分肯定。

 

    然而，關於吳柳蓓這個人，我還是不熟悉。

 

    譬如說，她的作品裡有〈禾坪上的女子〉這樣的篇章，「禾坪」，很美的字詞，第一次看到這個詞語，我想會是我們所熟悉的「稻埕」嗎？我們大多習慣於因襲前人的唾餘，她卻一出手就獨創自己的詞語，「禾坪」比起「稻埕」優雅多了。若是，〈禾坪上的女子〉這樣美的題目，應該有著相似於林文月的舒緩語氣、醇美的厚度吧！應該有著類近於女子的柔美、禾坪的溫馨。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這卻是一則深情的悼亡故事，萍水相逢的女子，細膩的情意流蕩，從中微微洩漏出惆悵些許。你會發現，這樣的惆悵情思，卻一直是她散文的底流，總在不經意處噴濺幾滴，或者流露幾許，在你的眼角，或者心底。

 

    她的散文集《裁情女子爵士樂》要出版了，當然，這又是一個我或者我們難以索解的書名，什麼叫做裁情？為什麼裁情？裁什麼樣的情？什麼樣的裁情女子？什麼樣的爵士樂？在我的腦海裡曾經繞著這些疑惑，即使在我讀過〈裁情〉這篇戀父卻又疏離自己與父親尺寸距離的散文，疑惑還是迴繞不已，是不是所有的情愛都要這樣迂迴、這樣糾纏？裁是裁切、還是裁製？情要裁切、還是裁製？這樣的疑惑是人世間的情網所以織就的因，還是人世間的情網所以形成的果？繼續閱讀她獲得第十一屆台北文學獎散文首獎的作品〈小黃之城〉，藉著一位計程車司機不分晝夜的辛勤，去襯托全天下的父親的苦與愛，仍然將愛與因愛所受的苦深深埋藏，感動的淚總在無人的地方悄悄滴落。這就是裁情嗎？這就是我們可能熟悉的吳柳蓓嗎？一個深情的女兒。

 

    近三年，吳柳蓓接連獲得菊島、大武山、東港魚鄉文學獎，全國性的林榮三、梁實秋文學獎，是不是就從這樣深情的一個女兒的溫柔內心旋起？是不是因而旋出火車站的草粿味、曠野的牛臊味？或許這是我也熟悉的濁水溪畔的人子、易於激動垂淚的心。

 

    不過，吳柳蓓只屬於北斗嗎？林文月、林亨泰只屬於北斗嗎？吳柳蓓的散文篇章裡有許多情慾的描繪、人性的探索，她的散文是二十一世紀的曖昧拼貼著上一世紀的深情，是不同於林文月的溫婉、林亨泰的簡約，因為她穿梭在不同的世紀、不同的鄉城、河港與海灣，她在瞬息萬變的多元台灣變化自己。

 

    關於吳柳蓓這個人，你熟悉嗎？

──我是在問你，親愛的讀者，也是在問我自己。

    我們可能要問好幾回。

答案不一定相同。

因為不盡相同，所以我們會繼續閱讀這顆新星，她發出來的星輝有著讓人驚喜的色光。

                                  2009年2月28日寫於東螺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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