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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5 13:48:09| 人氣39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呢喃 - 惡男有淚不輕彈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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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好友竟要她去山上代她照顧小舅舅?  
免談!  
什麼?只要待上兩個月就有六位數的進帳?  
一切好談!  
誰都知道她是天生的小錢鬼,早說這麼好康咩!  
她立刻就接下這份神聖的任務,  
想到存款裡的數字節節高昇,她拖著條小命死也要爬上山,  
只是,她真的想得太美好了,  
那個「小舅舅」雖然年輕又帥氣,卻是個大怪咖,  
他不苟言笑、不通人情、不人道、不上道……簡直是「不」到天邊去了,  
她做的菜,他嫌像豬食;她唱歌,他嫌吵,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難伺候的人了,  
可她是不會舉白旗投降的,  
越艱難的任務,她越有興趣挑戰,  
越龜毛的人,她越想在老虎嘴上拔毛,  
等著瞧好了,她一定要征服這個無敵機車男……  



 
楔子

  好靜。

  盛夏的某個星期四下午,市立美術館內冷冷清清,入館人數少得可憐,門口高大微胖的保全精神

已進入恍惚狀態,腦袋一點一點的,頻頻和周公爺爺聊天去了。

  長廊的另一頭,譚亞茵背著和自己嬌小的身材極不相襯的超級大包包,慢慢一廳逛過一廳,仔細

欣賞每一幅作品。

  今天下午本來有科通識課,但她蹺了老教授的課,偷得一個下午的空閒來場豐富的心靈饗宴,度

過悠閒午後時光。

  忽然,亞茵停步,在原地足足站了有五分鐘之久,她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的一幅畫,白皙的臉龐

難掩驚艷。

  好鮮明溫暖的畫風。

  大膽的亮黃搭配溫暖的橘,背景是一片舒服的草綠,畫裡的長髮女子只有側面,明明看不見她的

臉,簡單的線條卻讓人感覺她此刻正燦爛的笑著。亞茵的胸口有股暖暖的熱流正在翻湧,彷彿感受到

畫者畫這幅畫時對女主角滿滿的寵愛……

  不知過了多久,亞茵貪戀不捨地移開目光,在畫的右下角發現一個「雍」字。

  雍……這是他的名字嗎?眨了眨水靈燦亮的美眸,亞茵不禁暗忖。放在館內的畫往往會列出畫者

,偏偏只有這幅沒有,無緣知道他的大名,一種遺憾悄悄爬上她心間。

  作品的名字是──藍。

  亞茵今年大二,念的是美術系,嚴格說起來她和畫者也算同行,憑她可以當鐵板神算的直覺,她

敢打賭能畫出如此溫暖畫風的人必有顆溫暖的心,還有常人難及的細膩心思,最後當然少不了燦爛如

朝陽的笑容。

  總而言之,畫「藍」的畫者,肯定是個溫暖的人吧?

  深深再看了這幅畫一眼,像是被蠱惑般,亞茵的目光還是難以離開,有股衝動好想就這樣把它帶

回家收藏。這種感覺就像一見鍾情呵!

  她仰著頭,貪戀的再把畫細細看過一回,把它牢牢刻在心版上,感受那難以言喻的心靈悸動。

  「若是能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歎了口氣,亞茵喃喃自語,語氣裡帶著遺憾,「這樣就能多認

識他一點……」

  遠處,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震動了寂靜無聲的美術館,外頭的天氣在變化,館內的溫度似乎驟降

好幾度,而亞茵仍靜靜地看著那幅畫──

  好久、好久……

     
第一章

  「請問吳綺娟小姐,不知道是小妹我資質駑鈍,還是您說的話太難理解?」坐在明亮乾淨的咖啡

廳裡,亞茵咬著吸管,偏頭睇向一臉懇求的好友綺娟,燦亮水靈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我完全聽不出

這個交易好在哪裡。」

  「當然好,而且好得無可挑剔,」綺娟戲劇化地誇張解釋,比手畫腳的。「錢多事少,何樂而不

為?」

  「既然這麼好,妳自己怎麼不去?」若真像她說的無可挑剔,她自己接下差事就好,何必再來拜

託她?

  有鬼,有鬼。

  「呃,」果不其然,綺娟面露難色,結巴地道:「我、我不去當然有我的難言之隱,但絕不是壞

事。」

  「……」挖了一口香草冰淇淋入嘴,亞茵扮了個鬼臉,擺明不信。

  「亞茵,求求妳幫我這次吧!」見她不說話,綺娟低聲下氣的哀求。「其實這份工作真的不差,

除了地點偏僻了些、日子無聊了些,其餘真的挑不出壞處。」

  「先說出妳的難言之隱,我再考慮考慮。」她譚亞茵又不是阿呆,當然要先把工作性質搞清楚。

  「唉!其實也沒什麼,」像是有些煩躁的撥弄著杯內的冰塊,綺娟歎氣。「嚴格論起來他是我的

遠房小舅舅,兩年前他不知道受到什麼刺激,突然躲到偏僻的山林裡自我封閉,我媽擔心他一個大男

人不會照顧自己,每逢寒暑假就叫我去照顧他,做些打雜、整理、買菜的工作,小舅舅出手是很大方

,但是……」綺娟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但是小舅舅的脾氣很古怪,他要不是可以半個月不說一句話,就是開口的時候會把妳變成急凍

人。」綺娟揚眸看了她一眼。

  「這麼猛?」亞茵皺眉。

  不說話的人是很難想像的,就拿她自己來說吧!要她一天不說話,她會想撞豆腐自殺。

  「妳想想看,當妳住在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深山林內,連買瓶醬油都要開半小時

的車下山,沒有百貨公司、沒有電視,身邊唯一的活人又像死人一樣,那種悶真的會把人逼瘋。」像

是隱忍很久,綺娟抱怨。「但是他一說話呢!妳又希望他乾脆別開口比較好。」

  「可是暑假才兩個月不是嗎?」忍一忍應該就過去了。

  「不要,今年說什麼我也不去,」綺娟用力搖頭,可憐兮兮地傾身向她。「亞茵,拜託幫我這回

吧!」

  「可是──」亞茵猶豫。

  要她兩個月和脾氣古怪的人一起生活也很困難呀!

  「工作輕鬆沒壓力,就煮煮三餐、整理房子,其他時間都自由活動。」綺娟繼續勸著。

  「綺娟,不是我不幫妳,妳看我的樣子像會煮飯嗎?」亞茵很自暴自棄的指著自己的鼻尖。

  家裡有個太能幹的老媽就會變成這德行,只會吃、不會動。

  「不會煮也沒關係,只要東西是熟的就好。」綺娟含了冰塊在嘴裡,咬得喀喀作響。

  「啥?」聽見她的回答,亞茵一臉驚愕。

  難不成她的小舅舅是山頂洞人?只要烤熟就能吃?真是好奇怪的老人家呀!她還以為老人家都很

重視養生。

  「小舅舅他……沒有味覺。」想了下,綺娟含蓄地道。

  「沒有味覺?」這個答案太讓人震驚,亞茵頓時成了九官鳥,只能傻傻重複。

  「不管是放糖、放鹽,太酸還是太辣,他都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

  「哦~~」拉了長長的尾音,亞茵覺得好神奇。

  神奇到有種想去拜會他老人家的衝動。

  「亞茵,如何?幫我這一回吧!酬勞全歸妳。」綺娟雙掌合十的拜託。

  「但是──」亞茵還在遲疑。

  「短短兩個月就有六位數的進帳,妳真的不接受嗎?」見她還猶豫不決,綺娟使出殺手鑭。

  六位數啊~~

  聽見高額報酬,亞茵明眸一亮,立刻用力點頭,「成交!」

  唉唉唉~~她的錢鬼性子果然厲害。

  「亞茵,我真感激妳。」綺娟開心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耶~~終於不必去面對整天面無表

情的小舅了!

  「酬勞記得匯入我的戶頭。」推開她燦爛的笑臉,亞茵故作嚴肅。

  「沒問題。」綺娟眉開眼笑的點頭,看見她彷彿看見救星。「對了,妳還在找『雍』嗎?」

  她知道亞茵被一個叫作「雍」的畫家的作品深深吸引,追尋「雍」也成為她最心心唸唸的一件事



  「嗯,」亞茵吞下一大口香草冰淇淋,美眸燦燦發亮。「我不信找不出他是誰。」能畫出「藍」

的人,肯定是個心很溫暖的人,她是真的這麼想。如果能夠的話,她好想見他一面。

  「妳已經找好幾年了,難道還不死心?」

  「不死心。」亞茵搖搖頭,有種莫名的執著。誰教她第一眼看見那幅畫就深深的愛上,無法從腦

海中抹去。

  「我真不瞭解妳,不過就是一幅畫。」真想知道那幅畫究竟有何魔力,可以讓亞茵執著好幾年,

可惜她無緣一見。

  「『藍』對我而言不只是一幅畫。」眸光有些悠遠,亞茵輕歎。

  「那不然是什麼?」撐著下巴,綺娟狐疑地瞧她。

  「……我也不知道,若是知道我就不用非找出『雍』不可了。」就像命中注定,當她看見那幅畫

之後,她的人生就為了尋找「雍」而存在。

  尋尋覓覓,無窮無盡,除非找到答案。

  「好怪,這一點也不像妳會做的事,妳的個性應該要更灑脫才對。」綺娟嘀咕。

  好怪?!她也是這麼覺得,可是她就是莫名執著呀!

  亞茵輕吁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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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空如洗,是種讓人看了很舒服的藍,山林間空氣新鮮,白雲飄飄,涼意拂面,寧靜的氛圍讓人

感覺時間像是靜止了。

  一輛小發財車慢吞吞駛在蜿蜒山路,開車的年輕男子膚色黝黑,嘴邊掛著大大的笑容,他邊開車

邊哼歌,心情極好。

  小發財車在一間房屋前停下,年輕男子俐落地從車上搬下兩箱生活必需品,箱內有食物、罐頭、

蔬菜和水果。

  他走到屋前按下門鈴。

  「晁先生,我送東西來了!」看見門開,年輕男子開心的打招呼,送他一朵心無城府的笑容。

  或許是住在山林間的緣故,連人的笑容瞧上去都是那麼乾淨。

  晁允雍看了他一眼,淡漠的俊顏沒有太多表情,他微微側身,方便他搬東西進屋。

  「今年芒果大豐收,我媽要我送一些過來給你吃,」像是早習慣他的沉默寡言,紹強一個人自顧

自說得開心。

  「……」

  「還有我媽要我提醒你,今天的夏天特別熱,你要注意別中暑了,山下的胡醫生從今天起要進城

三個月進修,若是身體不舒服,可沒有醫生看病。」他碎碎叨念。

  這位晁先生住在這兒也將近兩年了,卻還是不像住在這裡的人,除了偶爾下山購買必需品外,見

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已經算是最常見到他的一個。

  晁允雍的膚色太白,身形頎長削瘦,感覺有些單薄,和他們這些黝黑粗壯的本地人大不相同;他

五官細緻端正,氣質陰鬱,縱使不修邊幅,仍掩不住與生俱來的貴氣。

  根據老媽八卦的說法,他應該是某個富家公子哥來這裡養病的,人家不老說台北的空氣太差,要

遠離塵囂,多往山上走。

  「……」

  「還有前兩天有幾名從台北來的客人,他們一看見你送給老媽的畫就驚為天人,拚命追問畫者是

誰?是否住在這附近……」

  聞言,晁允雍過度平靜的俊顏總算有了波動,他蹙眉,張口欲言……

  看出他擔心的表情,鄧紹強一副要他放心的擺擺手。

  「你別煩,我們啥也沒說,只說是路過的客人留下的。」這個理由是他臨時掰出來的,厲害吧?

嘿嘿嘿!

  「謝謝。」總算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晁允雍的嗓音略顯低啞,仍落在好聽的中音段。

  「別謝、別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當初就說好的呀!要幫你保守秘密。」紹強靦腆的搔搔

頭,有股樸實的莊稼漢味道。

  晁允雍薄唇揚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弧度,像是笑。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囉!」將兩大箱必需品搬進廚房,紹強抹抹臉上的汗。今年夏天果然

很熱啊!只是搬個東西馬上汗如雨下,不過說也奇怪,眼前的男人怎麼一滴汗也沒有,彷彿高熱的溫

度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若臨時少了什麼,或是需要什麼,撥通電話到店裡,有空我就幫你送過來

。」

  點點頭表示聽見,晁允雍送他出門。

  「對了,算算時間,你的遠房小外甥又要來陪你了,這樣也好,你才不會一個人悶得慌。」臨上

車前,紹強回頭笑道。

  晁允雍漂亮的眸子裡一抹闇色疾閃而過。

  若能選擇,他寧願不要有人來打擾他,這裡的生活極靜,適合心如止水的他。

  只可惜家人的關心無法推卻,他遠居這裡,已經傷透很多人的心,有時候,人該懂得退一步。

  「那我先走囉!改天見。」

  晁允雍目送車走遠,而後腳跟一旋,頎長的身子步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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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老媽我和妳老爸向來樂天知命,錢夠用就好,生活幸福就好,到底是為什麼生了妳們三

隻錢鬼,而且這錢鬼性子到底又遺傳誰?」

  這是亞茵臨出門前,她老媽最大的疑問。

  可這個問題卻得不到解答。譚家三姊妹中的大錢鬼亞芙是天生算盤手,很會精打細算,只用兩顆

草莓大福就釣到一個少東老公;二錢鬼亞曦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就算發燒三十八度半,吊著點滴拚了

老命也要去上班……至於亞茵,排行第三的小錢鬼,向來對悶在辦公室裡領死薪水的工作興趣缺缺,

只要哪裡有金銀財寶嘩啦嘩啦滾進來,她就往哪兒跑──瞧!她現在不就在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烏龜

不靠岸的深山林內嗎?

  真的好偏僻啊!

  拖著一卡小皮箱,亞茵依綺娟的指示在某條山道的站牌下車,放眼望去真是山巒迭翠、白雲悠悠

,美不勝收,有如畫中仙境,可是──

  請問真的會有活人住在這裡嗎?除了一根孤伶伶的站牌陪伴她之外,其餘什麼都沒有,山道蜿蜒

不知道通到哪裡去,更別提附近有看到任何住家……

  噗噗……不遠處,一輛小發財車以龜速慢慢爬上坡,亞茵眼睛一亮,彷彿看見救星,她用力朝司

機揮手。

  真好,總算有活人,不然她肯定會在這個荒郊野嶺曬成乾屍。

  鄧紹強正打算送幾瓶紅酒去給晁允雍,看見前方有只像小麻雀的女孩拚命跳躍招手,他停車,露

出招牌笑容。「妳好,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嗎?」

  「大哥哥你好!」亞茵有禮地回答,笑咪咪的遞出手中的地址。「請問你知道×××路39號在哪兒

嗎?」

  瞥了眼她手中的地址,紹強忍不住多看了眼前可愛的女孩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妳要去那裡?」

  「是啊!我是去幫忙的。」亞茵笑容可掬地指指自己鼻尖,笑容跟頭頂上的艷陽一樣燦爛。

  幫忙?!鄧紹強沒吭聲,樸實的臉上有抹為難。

  這個地址分明就是那幢白色木屋,但她怎麼看都不像是晁先生的外甥,況且晁先生有交代謝絕訪

客,現下叫他好為難。

  「你知道在哪裡嗎?」見他不說話,亞茵又問一次。

  「在……在……」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紹強搔搔頭,他向來不擅長說謊。

  「大哥哥,請問在哪裡?」眨著水靈靈的明眸,亞茵甜甜笑問。

  看著她甜美如蜜的笑,邵強像被蠱惑了,愣愣開口,「沿著這條山路往上走,遇到第二個叉路右

轉,然後繼續往上走,最上方那幢白色小屋就是了。」話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有時候

他真會被自己老實過頭的個性給氣死。

  雖然答應了晁允雍幫他婉拒一切訪客,但眼前的女孩實在讓他無法拒絕,她應該不具什麼殺傷力

吧!

  應該……

  「往上走,遇到第二個叉路右轉……」

  聞言,亞茵直覺往山路看去,只見前方亮白一片,彷彿無窮無盡……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等她到達目的地,不脫水也會變成一條乾屍!

  「大哥哥和住在那裡的人熟嗎?」

  「不熟。」鄧邵強用力搖頭,用力到有些可疑。「不認識。」

  「大哥哥,你──」想請他送一程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紹強已急急打斷她的話。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妳加油啦!」像是做賊心虛般,他將油門用力一踩,小發財車噗噗噗的

離開她的視線。

  溜之大吉、溜之大吉,絕對不能再和她有交集,他必須先去和晁允雍老實招供,他剛才因為某某

燦爛笑顏,很不小心的將他出賣了。

  誰教她的笑容真的很燦爛咩!

  「耶?」瞪著迫不及待揚長而去的小發財車,亞茵小臉頓時黑了半邊。人家不是說鄉下人最有人

情味嗎?她怎麼完全沒感覺到?她只是想搭個便車,那名大哥哥就落荒而逃,唉~~就算只送小小一

段也好咩!

  眼看唯一的救星離去,亞茵真的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等她拖著一卡小皮箱上山,應該已經天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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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等她拖著一卡小皮箱上山,天真的要黑了。

  氣喘吁吁地爬上最後一段小坡,亞茵站在白色小木屋前時已是又餓又狼狽,汗濕的髮絲黏在頰邊

,雙腿更是酸到不行。

  上回走這麼遠的路,好像是在她學生時期的某次健行吧?受到那次打擊之後,她的腳慢慢退化成

植物,現在變成礦物,純粹裝飾。

  用著僅存的力氣,她按下電鈴。

  白色木屋裡一片寂靜。

  無人回應,她再按。

  「……」

  吼~~她又餓又累,還想上廁所,那個綺娟的小舅舅不會不在家吧?亞茵不死心,又按,電鈴的

高分貝傳遍整間白色木屋。

  同樣的死寂,白色小木屋裡仍舊是永無止盡的安靜。

  不會吧?!不會沒人在吧?!

  頹然坐在門口的台階,亞茵喪氣極了。

  真好!眼下天已經要黑了,入夜後的山路肯定是黑漆漆的,難保不會有大野狼或是黑熊跑出來,

嗚……她不要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山上過夜啦!

  早知道會有這種下場,就算酬勞是七位數,她也不要來!

  忽地,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明亮的燈光接著透出來,亞茵興奮的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白衫

白褲的俊逸男子。

  受到打擾的晁允雍俊顏冷冰地開門,眸光掃過她嬌小的身子,緩緩上移到她圓潤白皙的蘋果臉,

最後停在她燦亮如星的明眸。

  好亮!

  「找誰?」終於,晁允雍開口,過於平靜的音調裡聽不出情緒起伏。

  「你好,我是綺娟的朋友,我叫譚亞茵,我來幫她照顧小舅舅的,請問他老人家在嗎?」有人就

好,有人就好!亞茵拍去褲上的灰塵,迫不及待的站起來,笑容可掬。

  「老人家」?!

  晁允雍沉默下來,漂亮的眼眸冷冷地再將她打量一回。

  「呃,請問他老人家在嗎?」見他不說話,亞茵笑咪咪地重複,露出招牌燦笑。

  現在,她總算看清他的長相。

  他的膚色極白,像是許久沒曬過太陽,如牛奶般濃郁的白,俊朗濃眉下,墨色的眼眸如深夜中的

大海深不可測,冷漠沒有溫度,而他好看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擺明不歡迎她的到來。基本上,他長

相該是非常好看,如果別擺出冰塊臉會更好。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亞茵心跳忽快,有種血液隱隱沸騰的錯覺。

  「我不需要妳的幫忙。」沉默過後,晁允雍冷淡回答,俊顏表情缺乏。

  「我是來幫忙綺娟的小舅舅……」不是幫你──最後一句話當然是在肚裡說,亞茵眨了眨明亮的大

眼,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就是她的小舅舅。」這一回,可以很明顯的聽出晁允雍話裡的不耐。

  拜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小女人所賜,他今天說的話比一個星期還多。

  「咦?」像是難以置信的驚叫,亞茵的表情毫不掩飾的震驚。「你、你、你就是綺娟的遠房小舅

舅?」

  他看起來多大?二十八?二十九?頂多不超過三十!

  綺娟沒告訴她,她的遠房小舅舅如此年輕,她一直以為是名脾氣乖張的老人家,會接下這份工作

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還挺有老人緣的,結果現在……

  好笑了。

  「妳告訴綺娟,她不來幫忙也沒關係。」他薄唇抿得更緊。

  「可是我已經來了。」

  他的冷眸睇了她一眼。「不需要。」

  他拒絕得斬釘截鐵,刺傷了亞茵的自尊心,她皺眉嘟嘴。「我已經收下訂金。」現在要她拍拍屁

股就走,有違她的良心。

  「那是妳的問題,與我無關。」墨黑色的眸子裡仍是一片淡漠,彷彿生來就是那樣冰冷的溫度。

  可惡!綺娟只說她的小舅舅脾氣古怪,可是沒說他說話尖刻。

  「我不能這樣拍拍屁股走人。」這樣她要如何向綺娟交代?

  還是冷冷看著她,晁允雍不發一語。

  好吧!算他狠,他冷淡的目光已經說明一切。

  「那我現在怎麼辦?」第一次遇到騎虎難下的窘況,亞茵指著自己鼻尖,表情無辜。

  「回家。」像是好不容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晁允雍腳跟一旋就要進屋。

  「等等等等等……」一連五個「等」字叫住晁允雍,她小手急拉住他的臂膀。「你要幹嘛?」

  「關門。」冷眸掃過她大膽的手,晁允雍非常言簡易賅的回答,一個字都不浪費。

  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他的意圖嗎?呆!

  「我當然知道你要關門,」亞茵拉住的手遲遲不肯放開,瞪住他的美眸像要噴出火光,比天上的

星子還燦亮。「我說綺娟的小舅舅,難道您沒發現外頭天很黑,風很大,放我一名妙齡女子在外不會

危險嗎?」

  他就這樣想把門關了,會不會太狠心了一點。

  是他的錯覺嗎?怎覺得耳膜隱隱有些發疼,肯定和她太過吵鬧有關。晁允雍瞇細黑眸,語氣同樣

冷淡。「放心,這裡治安很好。」

  這、這、這就是他的回答?!

  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懂不懂何謂紳士精神?虧他還是長輩!

  亞茵氣鼓了腮幫子,看上去就像只嘴裡塞滿葵瓜子的天竺鼠。

  「天都黑了,我現在要怎麼回家?」亞茵負氣地問。

  「妳怎麼來就怎麼回去。」眉也沒挑,晁允雍依舊是氣死人的平靜語氣。

  吼~~

  「綺娟的小舅舅,難道你沒發覺天黑了嗎?」亞茵加重語氣,氣急敗壞地指著外頭。「容我提醒

你,這裡的客運一天才三班,而且最後一班早已趕不及。」想她譚亞茵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

  黑。

  她的表情好激動呢!讓他想起小時候看的卡通裡,那隻老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唐老鴨。

  「妳的意思?」他反問。

  「我要進去……」她噘唇。

  起碼讓她待到明天早晨搭第一班客運回家。

  「別想。」

  吼吼吼~~所謂河東獅吼肯定就是這樣來的,亞茵扠腰瞪著他,咬牙切齒。

  「你──」氣過頭,連話也說不出口,大腦頓時當機。

  靜靜看著她漲紅的蘋果臉,晁允雍沒吭氣。

  「我說綺娟最善解人意的小舅舅,再怎麼說我也是一片好心跋山涉水想來照顧您,您該不會這麼

狠心吧?」忽地,亞茵語氣一軟,水靈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和方纔的氣憤有著天壤之別。

  好吧!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忍氣吞聲一下沒關係,只要別把她丟在外頭就好,她真的很怕

黑。

  真是好厲害的小女人,前一秒才對他青面獠牙,下一秒就淚光閃閃,就連川劇變臉也沒她快。

  瞥了她表情豐富的小臉一眼,晁允雍最後還是送她兩個字,「晚安。」接著關門。

  「耶?」他真的就這樣把她關在外面?!

  瞪著被關上的大門,亞茵眼珠子快瞪出來了。若是目光可以殺人,他肯定身上千瘡百孔。

  想罵髒話、好想罵髒話,可惜罵髒話會被老媽掃地出門,不然她肯定送他一串。

  沒心沒肺的臭傢伙、鐵石心腸的臭老頭、可惡自閉的臭男人!人家她都低聲哀求他了,他還把她

丟在外頭!

  啊……她快抓狂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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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條斯理地幫自己倒杯熱咖啡,站在開放式廚房裡的晁允雍似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著窗外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濃眉蹙起。

  這裡位在山區,路燈少得可憐,從他的角度望出去,真的好暗。

  總覺得心思不寧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小女人像天竺鼠般氣急敗壞的神情。

  我說綺娟的舅舅,難道您沒發現外頭天很黑,風很大,放我一名妙齡女子在外不會危險嗎?

  基本上依她凶悍的個性、和她吵死人不償命的嘴,放她在外壞人才危險吧?說不定連山裡的大黑

熊都對她敬而遠之。

  可是想歸想,心裡那份淡淡的不安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一切都怪綺娟自做主張,不想來就別來,沒事找什麼幫手?倘若那名吱吱喳喳的小女人

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豈不麻煩?

  他可不希望明天一早看見巡警來跟他問話,說在山裡發現無名女屍一具……

  心浮氣躁、心浮氣躁,擾得他無法安心,晁允雍牙一咬,重重放下熱咖啡,打開門,不料台階上

已不見那小女人的身影。

  人呢?該不會真的拖著皮箱下山去吧?現在月黑風高,樹影幢幢,她還真大膽敢一個人下山。

  種種揣測飛快地掠過腦海,就算他不願意讓別人來打擾他的生活,也不代表他真狠得下心置她的

死活於不顧。

  想了想,晁允雍拿了車鑰匙出門,心中估算她若要走回站牌,路只有一條,他應該可以找得到她



  找麻煩的小女人!

  「你怎麼出來了?」

  晁允雍前腳才踏出家門,立刻就看到從另一頭繞出,不斷搓著雙臂的亞茵。

  他不是存心不管她死活嗎?就算她被大野狼叼走、被大黑熊抓走,也不關他的事!

  她的小臉好白,眼眶有些紅腫,是因為哭過的關係嗎?看著她彷彿哭過的嬌顏,晁允雍沉默,總

覺得自己像欺負小女孩的惡人。

  該死的!明明不關他的事,偏偏麻煩主動找上門。

  他不說話,她當然也不說話。他喜歡站在外頭喂蚊子,和她大眼瞪小眼,那就讓他瞪好了。譚家

人都有一身傲骨,她寧願待在外頭嚇死,也不會再求他。

  「……進去吧!」不知過了多久,晁允雍開口。


   
第二章

  乾淨舒適的客廳裡,飄散著濃郁的咖啡香氣。

  晁允雍拿著咖啡杯站在屋內一角,和坐在軟沙發裡的亞茵相對兩無言,氣氛沉滯而尷尬。

  他存心遠離人群紛擾,卻無端惹來麻煩。

  「左邊的房間是客房,裡面有浴室,妳就住那間房。」再這樣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晁允雍說道

。「我的房間在右邊,有事可以敲門。」

  「謝謝。」悶著聲,亞茵應得有些不情不願。

  其實方纔他讓她進屋時,她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踏進屋子裡,要不是太怕黑,她還真想帥氣的拒

絕。

  俗辣譚亞茵。

  「妳說……妳跟綺娟是朋友?」忽地,晁允雍問道。

  揚眸看了他一眼,亞茵點頭。

  「嗯。」因為懷恨在心,她的口氣不佳。

  「她有跟妳提過什麼嗎?」晁允雍垂眸望著杯內的黑色液體,語氣平靜難測。「有關於我的。」

  「她沒說什麼,只說小舅舅……不愛說話。」將「個性古怪」四個字及時吞回肚裡,亞茵聰明地

換個說法,她可不希望又被踢出去。

  「別叫我小舅舅。」他皺眉。

  嚴格說起來,他們相差不到幾歲,他是晁氏家族最小的孩子,輩高年紀輕,連綺娟喚他小舅他都

覺得奇怪。

  「那我要怎麼稱呼你?」亞茵不滿的噘唇。

  真難伺候。

  「就叫我的名字吧!」有些不在意的回答,晁允雍切回正題。「她只跟妳說這樣?」

  「就這樣。」不然還有什麼她該知道而不知道的嗎?

  斂下的黑眸裡幽光一閃而逝,濃密的長睫掩去複雜的心思,他猶豫了一陣,不料和她同時開口──

  「以後妳就住那間房吧!有缺什麼東西就告訴我。」

  「我明天搭第一班車回去,不會打擾到你。」

  聽見對方的話,兩人不由得一怔。

  「妳想回去?」

  「你要我留下來?」又是不約而同的開口。

  「妳想回去?」這一回,晁允雍平靜的問,俊顏神情難測。

  「你不是要我回家,還說怎麼來就怎麼回去?」瞇細明眸,亞茵小聲嘀咕,她可不會忘記他曾說

過的話。

  晁允雍濃眉微挑,真是愛記恨的小女人。

  「如果我沒有要趕妳回去的意思呢?」想留這個小麻煩精下來絕非他的本意,但他明白若就讓她

這樣回去,他未來的日子肯定更不安寧。

  他已經可以預見頻頻打來關切的電話。

  「你希望我留下來照顧你?」亞茵古怪的反問,搞不懂這男人前後轉變真大。

  「我沒有希望……」倏然住口,晁允雍發現自己竟和她玩起文字遊戲,他皺眉。「看妳自己的意

思。」

  想留下來就留下來,想走他也不會挽留。

  「看我自己的意思?」可惡,這男人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

  「留在我這裡的規矩很簡單,準備三餐,打掃房子,其餘時間妳想做什麼都可以,至於薪水部分

我不會虧待妳。」晁允雍平靜地說。

  哦喔!聽起來是挺容易的,輕輕鬆鬆六位數的薪水入袋,但誰知道眼前陰晴不定的男人會不會突

然變臉又要趕她回家?

  「妳的決定?」見她不說話,晁允雍捺著性子問。

  「你不會又突然要趕我回家吧?」亞茵偏著頭問,燦亮的美眸裡滿是狐疑。

  「我不會。」

  「不會把我關在門外喂蚊子?」

  「不會!」忽地,額角青筋微跳,這是好久不曾有過的感覺,晁允雍咬牙回答。

  他看起來像那種出爾反爾的男人嗎?!

  「不會又──」

  「不會!」亞茵話還沒說完,晁允雍已先一步截斷她的話。

  真會碎碎念的小女人,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廢話還真多!

  「……喔!」人家她的問題都還沒問出口呢!他就說不會,但是算了,看在錢的份上,她就勉為

其難的忍耐一下。「我留下來。」她笑咪咪的回答。

  誰教她天生具有堅忍不拔的錢鬼性子,看見金銀財寶招手,她就難以抗拒。兩個月……只要撐過

兩個月,她離人生裡的第三個一百萬就更近一步囉!

  瞪著她甜美如蜜的笑,晁允雍一時之間有種掉入陷阱的錯覺,有預感平靜的日子在這一秒已離他

遠去。

  他開始後悔讓她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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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枝頭小鳥吱吱在叫,魚兒水面任跳躍……」清晨,金

色燦陽暖暖灑向大地,白色小屋內響起清脆嘹亮的歌聲,顯得非常有朝氣。

  「花兒盛開草兒彎腰,好像歡迎客人到,我們心中充滿歡喜,人人快樂又逍遙……」

  被高亢歌聲吵得睡不著的晁允雍猛然翻身坐起,捧著額,俊顏鐵青難看。

  是他錯聽嗎?這種時間是誰在唱快樂頌?被吵醒的他一點都快樂不起來!掀開薄被,他直接開門

找兇手。

  「早安,晁先生。」看見他走出房門,亞茵送他一枚霹靂無敵大粲笑,比外頭的艷陽還耀眼。

  她過度清亮的聲音震動了他的耳膜,晁允雍瞇眸,一時之間頭彷彿更暈了。「妳在做什麼?」他

咬牙問。

  瞥了牆上的掛鐘,清晨六點半,剎那間肚裡燃起無名火,讓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不翼而飛。

  習慣近午才起床、有低血壓的他只覺頭暈目眩。

  「我在做早餐。」對他鐵青的臉色視若無睹,亞茵笑咪咪的解釋,慢條斯理地將太陽蛋放在吐司

片上。

  「在這種時間?」

  「這種時間用早餐很正常。」點點頭,亞茵還是甜美如蜜的笑。她可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呢!

  可是對他而言完全不正常。

  漂亮的黑眸微瞇,晁允雍沒好氣地睇她,胸臆間隱隱有股怒焰在燃燒。「我從不在這種時間吃早

餐。」他捺著性子提醒。

  昨天開出的條件忘記加入最重要的一條──保持安靜,不可以大聲喧嘩。

  「早睡早起身體好呀!」亞茵眨眨燦眸,走過來,踮起腳尖撫上他的額。「你看,你的膚色好白

,一點都不健康,應該要多曬太陽才對。」

  她突如其來的碰觸嚇了晁允雍一跳,他皺眉避開。

  「……我的生活方式用不著妳多管閒事。」晁允雍語氣忽冷,明顯拒人於千里之外。

  應該說,他謝絕任何人對他的關心。

  看見他抗拒的神情,亞茵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尷尬的縮回手。她不是會記恨的人,既然決定

留下來,她自然想和他融洽的相處。

  可是他的態度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晁允雍給人的感覺好冷,像顆永不融化的冰塊,誰靠近他三尺,馬上凝結成冰。

  「我說過,只要煮好三餐,整理完房子,妳想做啥都隨妳高興,」晁允雍別開俊顏,陰鬱之色浮

上眼眉。「但不包括打擾到我。」

  他的態度真的、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哪!鼓起腮幫子,亞茵負氣地想。虧她先伸出友誼之手,沒想

到卻碰了軟釘子。

  「我可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她嘀咕。

  「我的健康不在妳的工作範圍之內。」

  說話會氣死人的可惡臭男人!算了,不管他了!他喜歡當冰塊就當冰塊好了,不跟他說話,她樂

得輕鬆。

  「我懂了。」亞茵輕哼,可愛的臉龐寫滿不高興,毫不掩飾。「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以後就算他晁允雍暴斃在房間裡,她也絕不會去管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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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絕對是故意的!

  午餐時間,晁允雍瞪著眼前宛若泥漿的湯,向來平靜的俊顏微微扭曲。因為今天早上的事件,所

以她懷恨在心故意做出這種難以入口的東西?聰明如他怎能輕忽這個小女人的報復心!

  「吃午飯了,晁先生。」亞茵故作無事狀的在他面前坐下。「盡量吃,別客氣。」

  生平第一回她譚大小姐下廚,沒想到就要先毒死人而後快。誰教他一大早就給她軟釘子碰,哼!

  漂亮的眸子瞥了眼一桌子色澤古怪的菜餚,更別提濁如泥漿的不知名湯類,警訊從腦中疾閃而過



  倘若他還要留下這條命,最好眼前的食物一樣也別碰。

  「你不吃嗎?」見他猶豫,亞茵過於甜美燦爛的笑容顯得有些可惡。

  「……」

  「我可是忙了一早上呢!」她還是在笑,只是更奸詐了。

  提起筷,沒有一樣菜他能放心的夾下去。一盤黑呼呼的青菜,一條爛兮兮的魚,還有某種瞧不出

原形的肉類……

  就算讓他親自下廚,做出來的菜肯定也比桌上這些好上千萬倍。

  「怎麼?您不餓嗎?」眨了眨明亮的燦眸,亞茵明知故問。

  「我不餓。」光看就倒胃口,又如何餓得起來?晁允雍好看的薄唇冷冷吐出話。

  「咦?我還以為你肯定餓了,畢竟你早餐也沒吃。」捧著頰,亞茵故作驚訝狀。

  虛偽。

  「……」她這句分明是廢話!對於凌晨將近三點才就寢的人而言,清晨六點半誰吃得下早餐!光

是起床就是一種折磨。

  「你現在不吃也沒關係,我可以幫你留著,等晚點再熱給你吃。」亞茵裝出乖寶寶的樣子,十分

體貼地說。

  「不必了。」瞇細黑眸,晁允雍謝絕她的好意。

  這種東西還需要特地留給他嗎?她想毒死他的企圖會不會太明顯?

  「完全不吃啊?好浪費,難道你沒聽說過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句話?人家農夫很辛苦,不

管是艷陽天或是颳風下雨都得到園裡工作,暴殄天物是會被雷公爺爺打的喔!」亞茵偏著頭認真地說

,無奈微微上揚的唇角洩了她的底。

  嘿嘿嘿!不毒死他,也要餓死他。

  晁允雍只有無言兩個字。

  其實真正暴殄天物的人是她吧!好好的新鮮食材被她弄成這副德性,就算雷公要劈也是先劈她才

對。

  他一直以為經過兩年平靜的日子,他的心已到了平靜無波的地步,直到如今才發現他依舊是個人

,人都會有七情六慾,所以他現在還是有想活活掐死她的沖勵。

  「那妳自己吃光它。」晁允雍面無表情的起身。

  耶?叫她自己留著吃?不了,不了,她還想活到七十歲,當名可愛的小歐巴桑環遊世界。

  「不行,你是我的老闆,你都沒吃,我怎能吃?」靈活的眼珠子一轉,亞茵笑道,心虛地飄開目

光。

  古靈精怪,分明是連她自己都不敢動筷吧!

  「我這裡沒這種規矩,」面無表情的睇她一眼,晁允雍轉身走出屋外。「妳盡量吃,我無所謂。



  眼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視線,亞茵粉唇微彎,綻開一抹賊兮兮的笑容。

  哼!沒聽說過別得罪女人這句話嗎?尤其得罪像她這麼……可愛又大方的美女,下場肯定會很淒

慘的!

  半撐著小巧的下巴,亞茵無意識地夾口青菜入口,驀然小臉一皺,差點又把菜給吐出來。

  好惡……她還是先找找看有沒有泡麵好了,要不然在毒死他之前,可能會先把自己給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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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氏集團 三十五樓辦公室

  「允雍還是沒有消息嗎?」偌大的辦公桌後,表情嚴肅的老人緩緩開口問道。

  「是的。」年輕男人低頭回答。

  「那孩子究竟打算任性到什麼時候?」老人臉色微變,原本凝肅的臉龐如今看來更為駭人。「他

懂不懂何謂家族責任?」

  「……」頭垂得更低,年輕男人聰明的在此時保持安靜。

  「唯安。」眸光變得悠遠,老人喚道。

  「總裁有何吩咐?」

  「你替晁家工作多久了?」

  「將近十年了。」蕭唯安恭敬的回答。

  「十年,不算短的歲月啊~~這十年歲月,晁家發生的不幸你也全看在眼底。」

  蕭唯安不再說話,他當然明白總裁指的是哪一件事。

  「沒想到晁家將近百年的基業,卻被一名女人搞得烏煙瘴氣,讓我……一次失去兩個兒子。」老

人無聲歎氣,從蕭唯安的角度看去,剎那間,總裁彷彿又老了好幾歲。

  「唯安,你是允雍最好的朋友,你認為他會回來嗎?」老人抬頭問道。

  「總裁,我不敢確定。」蕭唯安語帶保留。

  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不只是悲劇,對晁允雍而言更是莫大的打擊,讓原本個性溫和的他簡直就

像徹底變了一個人。

  變成他們不認識的陌生人。

  「唯安,我希望你幫我找回允雍,我年紀大了,對公司裡的事漸漸力不從心,我現在唯一的希望

就是僅剩的兒子能回到我身邊。」老人低語。

  「總裁,我會盡力而為。」從不曾聽過總裁用如此沉痛的語氣說話,他向來是意氣風發、高傲自

負的。蕭唯安點頭允諾。

  「你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若真要找,我相信能找到他的。」

  「那就拜託你了,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托付誰。」

  「總裁,您放心,我一定會帶允雍回來。」蕭唯安恭敬地朝老人鞠躬,邁開長腿堅定地步出辦公

室。

  他出身於一個破碎的家庭,他家除了喝醉之後會對他們拳腳相向的酒鬼父親,和長年委曲求全而

臥病在床的母親之外,他底下還有個小他六歲的弟弟。進大學的那一年,他父親因為酒駕意外身亡,

家庭重擔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好幾次,龐大的經濟壓力讓他不得不考慮休學,直到他遇見了允雍…



  晁允雍向來是天之驕子,卻又沒有富家子弟的驕氣,只有讓人心服口服的才氣。要不是允雍,他

不會進入晁氏集團工作;要不是允雍,他無法順利完成學業,對他而言,允雍不只是他的朋友,更是

他的天、他的神……

  當年,是晁允雍把他從地獄深淵拯救出來,給他莫大的希望,而現在是他回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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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守則第五條,禁止進入後屋。」垂眸看著眼前氣得腮幫子鼓鼓的亞茵,晁允雍面無表

情地道。

  晴空萬里,熾熱的艷陽把地烤得熱烘烘的,白色小屋外一大一小的身影各據一方,大眼瞪著小眼

,誰也不讓誰。

  亞茵不服氣地噘唇,瞇細美眸,氣嘟嘟的。

  工作守則不是只有三條嗎?何時多了第四條?第五條?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說不定哪天跑出第

八條、第九條……還有一千零一條……

  「那晚你的規矩明明沒這麼多。」扠著小蠻腰,亞茵不滿的模樣活像只小茶壺。

  一下子禁止大聲喧嘩;一下子禁入後屋……

  「那是我沒想到妳會這麼麻煩。」濃眉微蹙,晁允雍不冷不熱的回答。

  麻煩?!他居然說她麻煩?她只不過非常盡責的想要幫忙打掃一下後屋而已,他居然這麼說她!

  吼~~真是氣死人了啦!早知道這傢伙這麼難伺候,她當初肯定會再三考慮。整天冷冰冰的,活

像顆千年不化的冰塊一樣。拜託!現在是夏天,也請他融化一下好嗎?她最最討厭這樣冷漠沒溫度的

傢伙了!

  晁允雍見她不說話,從她像只天竺鼠般氣鼓鼓的粉頰來推測,也知道她肯定在心裡碎碎念。

  基本上,那張透明臉還能藏得住什麼秘密?就連想毒死他的壞心眼都表現得一清二楚。

  其實若他們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識,他會覺得她挺有趣的。

  「總而言之,後屋絕對禁止進入,妳做什麼都好說話,就是進入後屋,我絕不原諒。」無視她氣

紅的可愛小臉,晁允雍的態度堅決。

  後屋,就是晁允雍每天從眼睛睜開到回房就寢前待的地方,位於白色木屋後方,一間約十餘坪大

的小房子,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他幾乎一整天都窩在那裡頭。

  陰陽怪氣的自閉男,哼!

  「我不會進去!」他的語氣激怒她了,亞茵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她的錯覺嗎?他倆好像從第一眼

起就不對盤。「就算你求我都不會進去。」彷彿覺得第一句不夠有力,亞茵再次用力重申。

  就算大蟑螂在裡面生了一群小蟑螂,母蜘蛛生了一堆小蜘蛛,就算他被一群蟲蟲咬死,她也絕不

會進去救他!

  絕對不會!

  靜靜看她許久,晁允雍薄唇忽地微勾,冷冷的,像是笑。

  「放心,我不會求妳。」他用氣死人的語氣說道。

  吼吼吼~~她真的要抓狂了啦!感覺自己就快被憤怒之火燃燒成小火球,亞茵恨得牙癢癢,偏偏

莫可奈何。

  生平第一次,從小以調皮搗蛋聞名,老是欺負人的譚亞茵遇到強勁對手,輕而易舉被他一句話堵

得啞口無言,真、真、真是好不甘心!

  「晁先生,你還有別的吩咐嗎?」頭很暈,分不清是氣過頭還是天氣太熱導致,讓她頭昏眼花的



  「沒有,妳可以去做妳的事。」他優雅的比出請的手勢,無疑火上加油。

  頭一偏,亞茵氣呼呼地走回白色小屋,邊走邊踢路上的小石頭出氣。

  不管!不管啦!這口氣她一定要討回來,從小到大她從沒吃過虧,居然讓他這麼耀武揚威的!真

搞不懂他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讓她留下來?難道是嫌山間日子過得太無聊,找個人來氣氣也好嗎?吼~

~她要怒爆腦血管了啦!


   
第三章

  雙手環胸站在櫥櫃前,亞茵腳下不斷踩著拍子,看著櫥櫃內的各式糧食,有不知名的豆子罐頭、

肉醬罐頭,詭異的水果罐頭以及泡麵,總之沒有一樣令她滿意。她不懂人生在世怎能缺乏甜食?沒有

甜食的日子不就像生物缺乏陽光、水、空氣一樣嚴重嗎?

  她真的不懂,而且不想懂,因為她非常認真的打算下山覓食,並且不打算動用退化成礦物的雙腿

走下山,頭頂上烈陽肆虐,她可不想曬成扁扁的人干。

  腳跟一旋,亞茵走出白色木屋,直接走向後屋,大剌剌地拍著門板。

  啪啪啪!啪啪啪!

  木門緩緩開起一道縫,露出晁允雍俊逸冷漠的俊顏,他垂眸睇她。「找我?」

  「嗯,」亞茵毫不猶豫的點頭,明眸亮燦燦的。「我想到山下採買生活必需品。」

  「我們有缺什麼嗎?」

  「都缺。」

  「喔!」簡單的單音回應,晁允雍頷首。「慢走。」

  「等等!」見他又要關門,亞茵連忙伸手擋住門板。「就這樣?」她嘟唇。

  還真是惜字如金哪!跟她多說兩個字都不肯。

  「不然?」晁允雍蹙眉,從她過於燦亮的眸子裡發現算計的光芒。

  「外面天氣很熱。」她暗示的努努下巴。

  「是很熱。」他點頭,表示贊同。

  「在這種高溫下,我可能還沒走下山就脫水了。」亞茵捺著性子解釋。他該不會希望等會兒去認

領某條乾屍回家吧?又不是開博物館,要展覽木乃伊。

  晁允雍靜靜看了她半晌。「我可以把商店的電話給妳,缺什麼東西請他們送上來就好。」這是他

所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不要!」亞茵斬釘截鐵地拒絕,她皺眉扠腰,活像只小茶壺。「我要親自去買,整天悶在屋子

裡無聊死了,我想去透透氣。」

  一個人怎能每天待在同樣的地方,難道他不膩嗎?好吧!就算他不膩,可是她卻快悶瘋了。

  微微瞇細黑眸,晁允雍發現眼前的小女人越來越不怕他。不!應該說她從來不曾怕過。

  「我把車鑰匙給妳。」遞出車鑰匙,晁允雍表情帶著一絲不確定,有些懷疑依她莽撞的性子,車

子能否完好如初的開回來?

  天知道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拿出車鑰匙給她。

  瞪著他手中的車鑰匙,彷彿它是從外太空掉下的不明物體,亞茵目露凶光,有些咬牙切齒。

  「我不會開車。」可惡,他是故意刺痛她的傷處嗎?

  「妳不會開車?」難掩驚訝,晁允雍挑眉反問。

  「不會。」沒好氣的瞇細明眸,亞茵悶悶重申。她不是沒打算考駕照,只是當她第二次路考不過

之後,她聰明的選擇放棄。

  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總比她上路製造麻煩來得好。

  「……」不會廚藝、不會開車、不懂得保持安靜,這個小女人到底來做啥的?特地跑來破壞他平

靜的日子嗎?

  「妳想怎麼做?」沉默了一陣,知道不把話說清楚她絕不可能善罷干休,晁允雍緩緩問道。

  從他開門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注定惹上麻煩。

  「你載我下山囉!」燦眸彎彎,亞茵送他一朵甜美如蜜的笑,和方才氣嘟嘟的模樣有如天壤之別



  載她下山?!虧她說得出口。

  「別想。」晁允雍面無表情地一口回絕。

  「……」吼~~想咬人、想踢人、想罵人,想把他生吞活剝,她真的要被眼前的冷面惡魔給活活

氣死了。動不動就回她「別想」這句話,從小到大她從沒像現在如此痛恨這兩個字。

  「為什麼別想?難道你不知道這是種紳士風度嗎?」和善的假面具破裂,亞茵燦亮的美眸像要噴

出火光,她咬牙問。

  又來了!像卡通裡唐老鴨般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表情。晁允雍微微瞇細黑眸,不發一語。

  不知道為什麼,她生氣蹦蹦跳的表情看久了,竟會讓他覺得……

  可愛?!

  「但我在忙。」

  其實在這種平淡的日子裡,有事沒事看她充滿生氣的豐富表情,也可增添小小的娛樂。

  娛樂?!忽地,他的心微驚,對自己的想法感到訝異。他躲到這裡來就是想封閉自己,何時又需

要娛樂了?

  一切都是這個吵雜的小女人帶給他的影響!

  忙?!她才不相信整天悶在後屋裡能有多忙!忙著抓蟑螂和蜘蛛嗎?不管,她今天存心和他卯上

了。她譚亞茵向來越挫越勇,這一回也不例外。

  「我要下山去買東西。」她執拗。

  「請自便。」他冷淡依舊。

  「我說晁先生,晁小舅,如果不載我下山,你別想安寧。」再也隱忍不住,亞茵咬牙道。

  她可以拿著鍋子在外面敲敲打打唱山歌,直到把他逼到精神崩潰為止。

  「妳威脅我?」黑眸不悅的瞇細,晁允雍聲線微沉。

  這膽大包天的小女人。

  「我是告知。」亞茵無視兩人身高的差距,仰起小臉,無所畏懼地回視他。

  這個小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

  「如何?成交嗎?」

  「……」

  「我是認真的喔!」亞茵瞇細燦眸,狀似要回白色木屋拿鍋鏟出來唱山歌。

  「走吧!」見她神情認真,咬咬牙,晁允雍不情不願地關門走出後屋。算他認輸,因為他深深體

會過她吵起來的恐怖。

  她有別一般女人的作風還真讓他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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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先生,好久沒見到你親自過來,有缺什麼打電話到店裡就行了嘛!何必辛苦跑這一趟?」

  一看見熟悉的黑色休旅車停在店門口,紹強立即奔出來,咧著大大的笑容打招呼,可當他看清下

車的不只晁允雍還有亞茵後,笑容瞬間凍結。

  「耶?是你!」認人向來是亞茵的強項,她激動地指著他的鼻尖。

  那天狠心棄她於不顧的大哥哥!

  「呃──」萬萬沒想到會再遇見她,紹強直覺後退,不料亞茵卻越逼越近。

  「你還說對晁先生不熟,他的車尚未停妥你就知道是他來了!」負氣地鼓起腮幫子,亞茵指控。

  「這是、這是有原因的。」紹強話越說越小聲,最後終至聽不見,他求救地看向晁允雍,後者無

動於衷地走進鄧家超市。

  「你明明就認識他,為什麼要騙我?」尾隨著他走進超市內,亞茵跟在紹強身後碎碎念。

  從沒遇過如此牙尖嘴利又難纏的小女人,和那天可愛的笑臉有著天壤之別,紹強幾乎被她這得落

荒而逃。

  「我、我、我……」「我」了老半天也說不出好解釋,紹強苦著臉,欲哭無淚。嗚嗚嗚~~他也

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咩,請放他一馬吧!

  「亞茵,妳不是要採買生活用品嗎?妳先去挑吧!」已經坐下來和鄧媽媽喝茶的晁允雍終於開口

幫紹強解圍。

  畢竟紹強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招惹到這個小麻煩,他總不好眼睜睜看著他被吱吱喳喳的小麻雀糾纏



  「好吧!我先逛逛,等等再繼續和你算這筆帳。」小亞茵瞇眸嘀咕。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拖著一

卡小皮箱狼狽登山的窘狀。

  「妳慢慢挑選。」聞言,紹強的臉比苦瓜還苦。

  「咦耶?」

  才以為可以稍微讓耳根子清靜,沒想到超市另一頭又傳來驚呼。

  「怎麼啦?」紹強被亞茵驚天動地的喊聲嚇一跳,還以為她發生什麼事,急忙奔過去。

  「這個……」亞茵怔怔看著牆上的油彩畫,結巴地道:「這幅畫是──」

  雖然畫風變了,灰暗的顏色也不同以往,但這是「雍」的畫,她絕對不會認錯!

  心臟一下一下跳得好快,這是四年來,她第二次見到「雍」的畫。

  「這幅畫怎麼了嗎?」順著她的目光往畫的方向看去,紹強不懂她為何大驚小怪。

  「這幅畫你們從哪兒得到的?」小手緊握成拳,亞茵激動的回頭問。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尋尋覓覓多年,卻是在這荒山野嶺再次見到「雍」

的作品。

  「當時是某位客人留下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聽她問起畫,同樣的謊言再說一次,紹

強漲紅臉。

  「某位客人留下來的?」亞茵聲音微微揚高,引來晁允雍的注意。「我不信。」誰會在旅行的時

候莫名其妙留下畫,這分明是謊言。

  打從四年前看見「雍」的畫的那一刻開始,她心裡就有一種莫大的渴望,渴望能見到「雍」。如

今「雍」好不容易用另外一種姿態出現在她眼前,激動的情緒讓她的心臟狠狠跳動,撞得胸骨都疼了

,而她怎能輕言放棄這一絲線索?

  「譚小姐也懂畫?」直覺想轉移危險話題,紹強囁嚅。

  「秘密。」瞪他一眼,亞茵沒好氣地回答。誰教他每次碰見她,都是滿滿的謊言。

  「呃──」沒料到會碰軟釘子,生性老實的紹強立刻被堵住了嘴。

  「其實……我一直在『雍』。」忽地,亞茵軟下語氣,可愛的蘋果臉顯得有些喪氣,卻沒發現此

刻晁允雍幽闇的眸光正瞬也不瞬地望住自己。

  「找『雍』?」對她的話滿頭霧水,紹強分不清「雍」到底是人名?還是畫名?

  「如果能夠,我好希望能見他一面。」抬起頭深深望住掛在牆上的油畫,亞茵低喃。

  「『雍』的畫有何特殊嗎?」聽她說得感性,紹強還是一頭問號在發光。

  別笑他沒有藝術氣息,這幅畫在他眼裡就單單只是一幅很美的油彩畫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

義。

  亞茵回眸睇了他一眼。

  「我第一次看見『雍』的畫是在市立美術館,他簡單的線條和溫暖的畫風感動了我,從他的畫裡

,我感受到他滿滿、滿滿的愛。畫最能表現出一個人的心境,我相信『雍』是個很溫暖、很溫柔的人

。」

  很溫暖?很溫柔?

  聞言,紹強下意識覷向晁允雍。

  不是他喜歡潑她冷水,但她的直覺肯定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因為無論怎麼看,晁允雍都和溫暖

和溫柔扯不上關係。

  「就算他現在畫風變了、用色變了,但我相信人的本質不會改變。」從前溫暖明亮的色彩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粗硬的線條和灰暗,但這絕對是「雍」不會錯,只不過這幾年他究竟發生什麼事?為

何畫風丕變?

  她好想見到他本人,好想親眼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會有比女人更細膩的心思?和比陽光更溫

暖的胸懷……

  有種錯覺,她四年前的那一天注定要看見那幅畫,而她的人生就是為了尋找「雍」而存在,她至

今仍深信不疑。

  坐在超市另一端,晁允雍緩緩斂下眸,濃密的長睫掩去複雜的心緒。

  亞茵所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全聽進耳裡,像把鋒利的劍,猝不及防地擊潰他的心防。

  他不知自己的畫為何會給她這樣的感覺,但是有一點她錯了──

  因為他變了,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雍」,再也不會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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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手,晁允雍將兩大提袋的食物搬上車,沉靜的俊顏濃眉蹙起。

  他完全無法贊同亞茵這趟所買的東西是「生活必需品」,一如他無法贊同巧克力棒、彩色棉花糖

球和洋芋片對生活的重要性。

  「這就是妳非把我拖出來買的『生活必需品』?」靠在車邊,晁允雍黑眸微微瞇細,挑眉問道。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心仍留在超市裡的那幅畫上頭,亞茵不是很認真的應。

  「妳的『生活必需品』就是巧克力棒和棉花糖球?」額角青筋微跳,晁允雍努力保持不慍不火的

語氣。

  她死命要他開車送她下山,就是為了買這些垃圾食物?她絕對是上天派來考驗他的,絕對是!

  「巧克力棒和棉花糖球非常重要。」亞茵神情認真的瞧他。「多吃甜食可以保持心情愉快,還可

以改善暴怒的壞脾氣,我覺得你就是甜食吃太少,所以脾氣才會這麼壞。」

  他脾氣壞?!她居然敢說他脾氣壞?他的脾氣會壞肯定也和她這只吵死人不償命的小麻雀脫不了

關係!

  「如果妳能保持安靜,哪怕是五分鐘也好,相信我的脾氣會更好。」薄唇微抿,晁允雍冷冷地道



  「別把我形容得和過動兒一樣,」亞茵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小手扠在腰間。「想跟你說話也是

為你好,怕你變成孤僻怪老頭。」

  居然說他是孤僻怪老頭,眼前這個小女人真是活膩了!

  「話說回來,我非要你載我下山也是為你好,整天悶在小房子裡遲早會悶出病來的,不然你以為

我愛黏著你嗎?」亞茵不服氣地咕噥。

  「我說過犯不著妳──」

  「對!我當然知道你不希罕別人的關心,可是人不是獨居動物,就算你不希罕,我還是會關心你

。」亞茵飛快截斷他的話。

  她的話讓他有些驚訝,他頓了下。「為什麼妳非關心我不可?」

  「因為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不適合你,在我的感覺,你就像只被囚禁找不到出口的黑豹,看似冷靜

,其實焦躁不安……」

  她的話像一把刀刺入他心中痛處,他深深看住她,好多情緒漲滿胸口。

  她說得沒錯,他就像只被囚禁的豹,內心深處焦躁不安,而做出那座牢籠的人,就是他自己。

  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她看穿,晁允雍直覺築起心防,拒絕她更進一步的探究。

  「妳──妳才是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他故意激怒她以轉移話題,掩飾此刻激盪的情緒。

  「孤僻怪老頭!」果不其然,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亞茵馬上中陷阱。

  「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他面無表情地反唇相稽。

  「孤僻怪老頭!」

  「喋喋不休的小老太婆!」

  「呃……」站在一旁看兩人針鋒相對的紹強完全傻眼,他從沒想到總是惜字如金、溫文如水的晁

允雍也會有這幼稚的一面。眼看他們像幼稚園大班的小朋友在吵嘴,他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位譚小姐還真厲害,能讓漠然的晁允雍恢復人性。

  「晁先生,」他尷尬地插進話,換來兩人不約而同兇惡的一瞥,他嚇得後退一步。「你們要不要

先回家?咳咳,氣象報導說下午好像會有雷陣雨……」

  聞言,晁允雍輕吸一口氣,朝紹強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先回去了。」

  允雍和譚亞茵互看一眼,接著各自把頭一甩,上車。

  暫時休戰。


     
第四章

  風吹,一片片火紅色楓葉隨風飄舞。

  人走過,踩在滿是楓葉的小徑上發出沙沙聲響,他微笑看著她開心從眼前奔過,雪白色的裙子旋

轉起來像只飛舞的蝶。

  「允雍,」她回過頭,絕美的臉龐滿是甜笑,眩惑了他的眼。「我最最喜歡你了,我想……我這

輩子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喜歡一個人。」

  她撲入他張開的懷抱,水靈靈的美眸眨呀眨。「我發誓,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永遠永遠都

不會改變……」


  暗夜,墨黑色的眸子倏然睜開,晁允雍瞪著天花板,呼吸急促,胸口像壓了塊大石,好沉。

  他有多久沒作這個夢了?久得連自己都以為早已遺忘,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那抹痛還是深深埋在

心裡。

  閉上眸,晁允雍一手擱在額間,輕輕吐出一口長氣。

  事隔兩年,看來他不能忘,也不會忘。會再夢見這個夢,肯定和譚亞茵今天在超市說的話有關。

  瞥了眼床頭的鐘,時針和分針停在三點四十五分,又是個無眠的長夜。坐起身披上外衣,他推開

房門直接走向長廊。

  屋外滿天星斗晶亮,微涼輕風拂面。

  「咦?你也還沒睡呀?」冷不防,亞茵清脆的嗓音在他身旁響起,她嬌小的個子幾乎被夜色吞沒

。她穿著白色睡袍,小小的身子靠在欄杆旁,見他出來,小手可疑地抹抹臉。

  「三更半夜不睡覺,站在門口喂蚊子嗎?」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她的蘋果臉,冷淡會氣死人的

話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平心而論,他並不討厭她的。

  「……」聞言,亞茵沒好氣地瞪住他。

  她不記得自己有欠他會錢,更不記得哪裡得罪他老人家,幹嘛每次和她說話都夾槍帶棒?!

  「那你三更半夜不睡覺,是打算陪我一起在門口喂蚊子嗎?」氣不過,她反唇相稽。

  垂眸睇她一眼,晁允雍薄唇微抿,方纔的夢境重回腦海,熟悉的心痛又起。

  「我睡不著。」別開眸光,他淡道。

  耶?是她錯看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嗯,肯定是她錯看,冷面惡魔怎可能會有落寞的時

候,他氣死她都來不及。

  「我也是睡不著。」她小聲嘀咕,大口喝下熱牛奶,臉上有絲失落。

  唉~~她突然好想家呀!想到失眠。

  想念老媽煮的糖醋排骨,想念肥嘟嘟的草莓大福,想念二姊的壞嘴巴……搬到白色小屋快半個月

,她想家的心情越來越濃烈。說穿了,這還是她第一回單獨離家這麼久。

  嗚嗚嗚……想著想著都快掉淚了。

  「為什麼睡不著?」難得見她的小臉失去生氣,他還以為她永遠都是神采奕奕,充滿朝氣。

  原來像是永遠靜不下來的小女人也會有沮喪的時候。

  「我、我──」說了半天沒有下文,亞茵在他面前如何也說不出「想家」兩個字。

  「嗯?」

  「沒事,秘密。」亞茵話到舌尖又急急吞回去。

  見她倔強地別開小臉,微白的臉色分明有事卻不肯明說,晁允雍斂下眸,神情沉靜難測。

  「我剛才作了一個夢,所以睡不著。」沉默了陣,他淡淡開口。

  這件事,原本他打算永遠不再提的,沒想到今天卻破了例。或許是心情太沉悶的緣故,讓他突然

有想聊一聊的衝動。

  「什麼夢?」咦?天要下紅雨了嗎?這可是他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呢!亞茵驚訝的回頭。

  「很不好的夢,一個我以為已經忘記的夢。」晁允雍黑眸裡幽光閃過。

  「哦?那個夢讓你很不舒服?是噩夢嗎?」亞茵狐疑的問。

  她小時候常作噩夢,尤其是夢見鬼怪,那時老媽總在半夜裡耐心地哄她入睡。

  「那個夢是我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的事。」目光落在遠方,他的聲音極輕,像是會隨時吹散在風

裡。

  縱使他的語氣極為平靜,像是在訴說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但是亞茵就是敏銳地感覺出他的不對勁

。此時的晁允雍就像只負傷的野獸,強撐起尖銳的爪牙,其實身上鮮血淋漓的……

  從沒想到他會在自己面前露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面目,已經習慣他冷言相對的亞茵怔怔看著他陰

鬱的俊顏,瞧見他眸底好深好深的傷痛,剎那間,她彷彿看見他身上套著枷鎖,讓他喘不過氣,就是

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渾身冰冷帶刺嗎?

  眼瞳裡映滿他沉鬱的俊顏,心口泛起莫名的抽痛,她不懂到底什麼樣的夢能讓他出現如此沉痛的

表情?她不會問,也沒有勇氣問,但晁允雍身上滿滿的孤寂落寞她不會錯看。

  沒來由的,她竟為了他此刻的表情心揪,真是活見鬼了。

  倉皇的移開目光,亞茵不習慣面對這樣的晁允雍,她倒寧願他面無表情、冷言相向,這樣她還比

較自在。

  「……我睡不著,是因為我想家。」有時候安慰他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掀開自己的傷疤,亞茵握

緊牛奶杯。「說起來丟臉,我從沒有單獨離家這麼久過,所以我──」感覺到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

亞茵住口不語,突然莫名緊張。

  晁允雍垂眸瞅她,只見她低下頭,小小的肩頭垂著。

  「……我說綺娟的小舅舅,你別再傷心了,人家常說夢境和現實相反,所以你別再耿耿於懷……

」腦袋有些混亂,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她剛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嗎?怎麼又突然繞回他身上

了?「你要不要喝熱牛奶?能幫助你心情平靜。」她笑得有些勉強。

  她的表情很難過,是因為他嗎?

  晁允雍垂眸看著她手中的牛奶杯,語氣難測。「誰跟妳說我很傷心?」

  他只是跟她說作了一個夢而已。

  「我有感覺,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亞茵小聲咕噥。沒辦法,誰教他的感覺就是如此直接的傳遞

到她身上,滿滿的。

  所以無論他的喜怒哀樂,她總是可以很直接感受到。

  「……」

  亞茵仰首望向滿天星子,就是不敢正眼瞧他。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夜裡的晁允雍身上有種魔魅

的氣質,很是危險。

  「我們都是人,只要是人都可能傷心,這沒什麼大不了,沒啥好丟臉。我剛才還不是躲在這兒偷

哭?」她繼續安慰。

  「我跟妳不同。」晁允雍蹙眉。他才不是為了那種原因。

  「哪裡不同?我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們的心都是肉做的。你會傷心難過,我也會,只是每個

人原因不同罷了。」想家很丟臉嗎?每個人都會想家吧?「所以我傷心、你傷心,這樣很正常,沒什

麼好丟臉。」亞茵認真強調。

  她是在安慰他嗎?用她的方式維護他的男性尊嚴……其實說穿了,她這個壞脾氣又很吵的小女人

挺溫柔細心嘛!

  漂亮的黑眸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晁允雍薄唇勾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弧度,像是笑。

  他伸手揉揉她的發心,換來後者臉紅心跳的反應。

  「……我們今天休戰吧!」無視她吃驚的眼神,晁允雍直接拿過她手中的熱牛奶,朝她比出乾杯

的手勢。

  「咦?」愣愣看著他一口喝完熱牛奶,亞茵的心怦怦狂跳,粉頰微熱。

  那是她的杯子耶!他就這樣大剌剌拿去喝,好像間接接吻。他沒感覺,她倒是一顆心小鹿亂撞。

  「沒想到妳平時吱吱喳喳,像只靜不下來的麻雀,重要時刻說出來的話還挺會安慰人。」薄唇綻

開一抹笑弧,晁允雍垂眸瞅她。

  不過幸好有她,就是因為她的喋喋不休,這漫漫長夜才不會太難熬。她讓他感覺到,自己並不是

一個人。

  咦咦咦?!

  吃驚地睜圓美眸,亞茵瞪著眼前的柔化的俊顏,雖然他的笑容極淡,她仍能十分確定那是笑,不

會錯。

  冷面惡魔他居然對她笑了!這是代表明天太陽會打西邊出來嗎?但誰來告訴她,她不是很討厭冷

面惡魔嗎?那為什麼他笑了,她會覺得呼吸困難,微緊的胸口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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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風,肯定是中風!如果不是中風,就是我昨天太想家所以出現可怕的幻覺……」

  清晨六點整,頂著兩隻熊貓眼的亞茵像幽魂般飄出房門,機械式的從冰箱取出火腿、蛋和起士片

,小嘴喃喃自語沒有停過。

  「我怎麼可能會覺得冷面惡魔很帥?我又不是被虐狂,他成天欺負我、惹我生氣,冷酷沒有同情

心,說起話來會氣死人,我怎會因為他隨便笑一笑就感到心動?幻覺!絕對是幻覺。」

  一邊不斷自我安慰、一邊拿出昨天買的吐司條,亞茵抽出長刀把吐司切邊,繼續神遊四海。「我

看以後離他遠一點以策安全,他實在太太太可怕,沒想到平時冷冰冰的冰塊臉笑起來會好看到沒天理

的地步……」

  「妳大清早一個人在碎碎念什麼勁?打從妳從房間走出來就沒有停過。」晁允雍低沉的嗓音突然

響起,他的聲音極近,彷彿就在她耳邊。

  「啊……」正專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萬萬沒料到男主角竟會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身旁,受驚過

度的亞茵小手一偏,長刀立刻在左手食指上劃出一道傷口,鮮紅立刻被吐司吸收,染出詭異的紅圈。

  「好痛。」她咬唇痛呼。

  這傢伙老是神出鬼沒的!

  「這麼不小心!」晁允雍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低斥,旋即拉她到沙發旁坐下來。「妳到底在

想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連吐司切邊都能切到手,笨手笨腳的。

  看著鮮血從纖白的指尖湧出來,有股似曾相識的情緒在翻攪,像是心疼。

  「我又不是故意的。」對他兇惡的語氣,亞茵委屈地紅了眼眶。明明是他忽然蹦出來嚇人,居然

還惡人先告狀。

  「疼嗎?」從茶几底下搬出醫藥箱,晁允雍問道。

  「不疼!」偏過頭,亞茵負氣答道。

  凶、凶、凶,整天只知道凶她,就算她疼死了,她也不會跟他訴苦。

  將她倔強的表情全看在眼底,晁允雍怎會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裡在轉些什麼?

  「下次小心點,長刀很鋒利的,女孩子的手要是留下傷疤就不好看了。」他抽出藥用紗布,仔細

替她上藥。

  咦?他是在關心她嗎?

  亞茵回頭瞧他,只見晁允雍語氣雖凶,動作卻是非常小心輕柔。

  其實他還是有溫柔的一面,幹嘛每天繃著一張臉生人勿近的模樣?像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亞茵目光落在他好看的側顏,忽地,她心頭微跳,昨天窒息的感覺又來了。她倉皇地別開小臉。

  怪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家現在也沒對她笑,光是看著他她都會覺得呼吸困難。

  「反正我就是反應遲鈍、就是笨,痛死就算了。」她繼續任性嘀咕。

  揚眸瞥了她一眼,晁允雍說出讓她驚訝的話。「我是關心妳,怕妳日後留下疤痕,沒有真的責怪

妳的意思。」更何況害她受傷的罪魁禍首是他。

  他怎能面無表情地說出會讓人感動的話,況且溫言相向的他更令人心動,譚亞茵看著他俊美的臉

龐,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可憐的大腦又當機。

  「妳的傷口我包紮好了,這幾天別碰水,三餐我來準備吧!」鬆開她慘遭刀吻的小手,晁允雍將

醫藥箱收妥。

  「你要準備三餐?」亞茵更加受寵若驚。

  天要下紅雨了嗎?冷面惡魔怎突然對她這麼好?該不會是想藉機報復她之前的惡行,企圖把她毒

死吧?

  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晁允雍起身。「我準備三餐很奇怪嗎?」他煮的東西保證比她可口。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晁允雍瞇細黑眸,挑眉反問。

  真吵。

  「沒事。」完全不敢直視他的俊顏,亞茵突然很俗辣的把話全吞回去。

  今天看他和從前沒什麼兩樣,昨夜沉鬱哀傷的男子彷彿是她的想像。唯一改變的人是她,她已經

無法像以往那樣自然的面對他。

  完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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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媽,我很好。這裡山明水秀空氣清新,除了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外,挑不出缺點

。」小手捲著電話線,亞茵靠在茶几旁小聲說話。「嗯,妳別擔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會懂得照顧

自己……」

  話才剛說出口,立刻感覺到飄過來的挑釁眸光,她背過身當作沒看見。

  「我知道,再過一個多月我就回家了,到時我要吃妳做的糖醋排骨和三杯雞……吃太多肉不好?

多吃肉才能幫助長高呀!難道妳沒發現我是家中最矮的一個?為什麼亞芙和亞曦都很正常,我卻像魔

戒裡的哈比人……」

  動作俐落地將腓利牛肉放入平底鍋中,晁允雍無意偷聽她的電話內容,她的聲音卻自然而然地傳

入他耳內,他好看的薄唇微彎,揚起一抹淡弧,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如果他的推測沒錯,眼前古靈精怪的小女人肯定出生於極幸福美滿的家庭,至少從她和母親撒嬌

的語氣就能聽出一二,當然也只有出生幸福家庭,才能養出她這種樂觀的性格。

  幸福的家庭……他有多久沒和家裡聯絡了?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心高氣傲的他承受不了打擊,自

我封閉,拒絕任何人接近,直到亞茵莽莽撞撞地闖入他的生命……

  如此直接的,讓他想築起心防都措手不及。

  收了線,聞香而來的亞茵靠近。「好香。」

  鮮嫩的牛肉在平底鍋裡滋滋作響,濃郁的牛肉香氣讓人垂涎欲滴,晁允雍動作熟練的煎牛排,看

來下廚並難不倒他。

  亞茵的目光掠過他修長白皙的手,最後落在他沉靜的俊顏上,從沒想過原來男人穿起圍裙也可以

這麼好看,深灰色的圍裙繫在他勁瘦的腰身,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均帶著貴族般的優雅……

  完了,看來這次她真的完蛋了!

  她發現如今晁允雍做任何事在她眼中都會自動美化,無論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可能倒著看都會

帥氣到一個不行。

  一個詭譎的念頭閃過腦海,頓時把她驚出一身冷汗。她該不會是愛上晁允雍了吧?!

  人家她不要這樣啦!她的初戀明明是要留給「雍」,才不要莫名其妙愛上眼前喜歡氣死她的冷面

惡魔,這不符合她的計畫,一點都不符合!

  不知道她小腦袋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晁允雍漂亮的黑眸睇了她一眼,薄唇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弧。

「早說過我的廚藝比妳好太多。」

  亞茵沒好氣地瞇細明眸。「如果你不滿意我做的食物,以後都由你親自下廚啊!」聽聽他會氣死

人的語氣,她怎麼可能愛上他!怎麼可能!肯定是誤會。一定是那夜的氣氛太過詭異,而他又難得和

顏悅色,所以才會造成這種假象。

  聽見她的回答,晁允雍一陣無言。

  如果請她來幫忙,他還必須親自下廚,那誰來告訴他這個小女人到底是來做啥的?專門來吵死他

的嗎?

  將煎好的牛排放入瓷盤,晁允雍將其端上餐桌,朝她比出請用的手勢。

  揚睫瞅了他一眼,亞茵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塊牛肉放入嘴裡,忽地,美眸一亮。

  「好吃!」她難掩驚訝,「超好吃。」

  牛肉熟度煎得剛剛好,嫩又多汁,真瞧不出他竟然有這種好手藝。

  「當然。」輕輕啜口紅酒,晁允雍挑眉。

  她毫不隱藏的讚美會讓人擁有好心情,他喜歡她這種毫不做作的真性情。

  「憑你的手藝,女人很難不愛上你吧!」嘴裡咬著香嫩的牛肉,已經忘記方才不愉快的亞茵用近

乎崇拜的眼神看他。

  只要嘗過你的手藝,女人很難不愛上你吧!

  似曾相識的話在腦海裡響起,晁允雍忽地握住紅酒杯的大手微緊,俊顏掠過一絲僵冷。

  愛這個字太容易說出口,可是又有誰能堅持到最後?

  她不能,沒有人能……他已經無法再相信愛這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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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喘吁吁地爬上最後一道坡,年輕男人抹去額間的汗珠,將簡單的行李包甩上肩,看著眼前的白

色木屋。

  費了一番工夫,他終於打探出晁允雍的下落,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房子是純白色的,一如他想

像,很有晁允雍的風格。

  年輕男子按下電鈴,黑眸重新又將附近的環境打量一回。

  「來了,耶?」以為是紹強送貨來,亞茵打開門,眼前的陌生臉孔讓她怔住。「請問你是……」

  「妳好,」沒想到前來應門的會是個可愛的女孩,蕭唯安也是一愣。「請問這裡是×××路39號嗎

?」

  「嗯。」亞茵點點頭,戒備地看住他。

  「那麼這屋子的主人是晁允雍嗎?」蕭唯安試探地問。

  「咦?」聽他說出冷面惡魔的名字,亞茵小小驚呼了聲。「你是他的朋友?」

  「可以這麼說。」蕭唯安笑著點頭。

  「哦~~」沒想到冷面惡魔居然還會有朋友上門拜訪,她還以為他從前就是這麼自閉。亞茵咬咬

唇,猶豫是否該讓他進屋。

  「允雍在嗎?」見她不說話,蕭唯安又問。

  「他──」亞茵的話尚在舌尖跳動,低沉的男音已先一步截斷她的話。

  「唯安,你怎麼會在這裡?」看著眼前不該出現的的男人,晁允雍的俊顏難掩訝異。

  一看到整整兩年不見的晁允雍,蕭唯安的情緒在剎那間失控了,他激動地衝過去抱住他,只差沒

有聲淚俱下──

  「少爺,我好想你!」


   
第五章

  事情的發展就像八點檔連續劇一樣急轉直下,亞茵安分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誇張的情景,如今

才知道整天和她吵架的冷面惡魔其實大有來頭,居然是堂堂晁氏集團的繼承人。

  晁氏集團耶!身價破億的黃金單身漢。

  「少爺,大家都很想你,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去?」坐在沙發另一頭的蕭唯安問道,激動的情緒到

現在仍然無法平復。

  相對於他的激動,晁允雍太過平靜的態度反而顯得詭譎,他斂下眸,語氣極輕。

  「我沒打算回去。」

  「少爺!」聽見他的回答,蕭唯安忍不住揚高音量,靜靜當觀眾的亞茵不禁悄悄用手摀住耳朵,

終於明白遭受高分貝噪音攻擊有多恐怖。

  她下次說話絕對會輕聲細語,真的。

  「少爺,你怎能不回去?那裡是你的家呀!晁氏集團還等著你接手。」

  「我已經離開了。」晁允雍淡淡提醒。

  「少爺,人可以離開,血緣是脫離不了的,晁氏集團永遠都是你的,老總裁還在等著你回去團聚

。」

  「兩年前我離開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從此晁氏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不用再勸我,我不會改變心

意。」

  「事隔兩年,你也整整放逐自己兩年,難道你到現在對那件事還耿耿於懷嗎?」蕭唯安低聲問。

  晁允雍薄唇緩緩綻開一抹笑,極冷。

  「你說,換作是你你能忘記嗎?」

  從前種種歷歷在目,只要他閉上眼,殘酷的情景就會在眼前重演。錐心刺骨的痛他無法忘懷,早

已深入骨血裡。

  說穿了,他並不氣晁子諾,畢竟他是自己的親哥哥,他所看清的是女人的善變殘酷。

  「少爺──」

  「別叫我少爺,」晁允雍蹙眉,「我已不是晁家的人。」那一年他冷心離開時就已經下定決心不

回去。

  「少爺,」眼看哀求無效,蕭唯安決定動之以情。「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可是你能不能回頭想想

,誰又來體諒老總裁呢?他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他不能再失去你。」

  晁允雍揚眸瞅他,幽闇的眸光疾閃而逝。

  「這一年來老總裁的身體很不好,對公司的事常感到力不從心,沒人能分擔他的憂勞,羅醫生一

直告誡他要多休息,否則會對身體造成負擔……」

  「……」

  偷偷覦了眼不發一語的晁允雍,蕭唯安鼓起勇氣續道:「雖然老總裁嘴巴不說,可是明眼人都看

得出來他很思念你。這一回,我也是受他所托,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去。」

  「……」

  「我猜,老總裁的病有一半也是因為思念成疾……」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冷冷打斷他的話,晁允雍的聲音像冰,他起身。「你回去吧!我的決

定不會改變。」他下逐客令。

  「少爺!」

  「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回去,你走吧!別再來煩我。」

  「不!若是你執意不回去,那麼我也住下來好了!」眼看晁允雍的態度無可轉圜,蕭唯安牙一咬

道。

  「咦?」安靜坐在一旁看戲的亞茵忍不住驚呼出聲。

  「什麼?」晁允雍愣住,沒料到蕭唯安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陪你留在這裡,反正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你喜歡留在這

裡,我就陪你留在這裡。」蕭唯安年輕的臉龐浮現一抹堅決。

  「你瘋了嗎?你在晁氏的地位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來,跟我毫無關係,你犯不著這麼做

。」晁允雍粗聲道。

  他遠居這裡就是想圖個清靜,沒必要越擠人越多吧!有亞茵這隻小麻雀已經夠吵雜,再加上他的

話……

  他還要不要過日子啊?

  「我不管!當初要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順利完成學業,更別提有現在安穩的生活!」蕭唯安執

拗地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非要黏在我身邊不可。」額角青筋微跳,晁允雍咬牙反駁。

  他當初只是做個順水人情,他不用學古人報恩那套。

  「我的心意已決。」蕭唯安堅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這裡已經夠狹窄,沒有你住的地方。」晁允雍危險地瞇細黑眸。

  有種錯覺,繼亞茵之後,他的理智神經再次瀕臨崩斷邊緣,全拜眼前的「牛」所賜。

  固執,難以溝通。

  「我可以打地鋪或是睡客廳,我都不介意。」蕭唯安斬釘截鐵的回答。他已經答應老總裁會將他

帶回去,就算耗上一輩子他也要做到。

  「可是我介意!」

  「如果你介意就跟我回去吧!不然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一股悶氣堵在胸間,快把他氣到吐血了。晁允雍惡狠狠地瞪住他,偏偏拿他莫可奈何。

  「隨便你!」咬咬牙,晁允雍甩頭就走。

  他不管了,他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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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唯安已經找到你了。」電話那頭傳來溫柔的女聲,她是晁允雍最親近的表姊,也是吳綺

娟的母親余巧慧。

  「知道我住在這裡的人只有妳,所以──」晁允雍話到舌尖頓住。

  「沒錯,是我告訴他的。」她很大方的承認。

  「表姊,妳這樣不是分明為難我嗎?」晁允雍歎氣。

  換作別人還好,偏偏找上門的人是唯安,他就像甩不開的牛皮糖,怎麼趕都趕不走。

  「我不是為難你,我是不讓你為難自己。事情發生兩年,七百多個日子過去,若有什麼也該放下

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曾說過不會回晁家。」

  「我也沒說過要你回晁家,我只是要你下山,別再把自己封閉起來,那不是你。」她語重心長地

說。

  「表姊,我──」晁允雍還想說些什麼,無奈客廳傳來的吵雜聲響讓他住口。

  「咦?感覺你那裡倒是挺熱鬧的。」聽見話筒那端傳來的喧鬧,她微訝。

  「嗯,因為唯安留下來的緣故。」晁允雍不情願的承認。

  原本有亞茵的日子就已經不得安寧,現在又多了唯安,簡直就像幼稚園大班吵翻天。

  「這樣也好,我一直怕你會太孤僻。」

  「可惜我懷念從前安靜的日子。」閉閉眸,晁允雍咬牙道。

  「但我懷念從前的你。」余巧慧笑答。

  匆匆收了線,門外的吵鬧讓晁允雍無心多談,他面色不豫的走出房門,正好看見各據餐桌一端的

兩隻鬥雞。

  「妳居然煮這種東西給少爺吃!」指著桌上看起來就不甚營養的菜餚,蕭唯守瞪著亞茵的表情彷

彿她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煮這種東西有啥不對?他吃了將近一個月,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他嫌棄的表情讓亞茵氣鼓了

腮幫子。

  「這、這種東西妳居然讓少爺吃了一個月?」蕭唯安的神情像是快暈倒了。

  過去少爺在家吃的方面都很健康,果汁要現搾、食材要最新鮮,絕非眼前的豬食。

  「不行嗎?」亞茵不服氣地瞇細美眸。

  人家她已經很盡力了,想她在家的時候連鍋鏟都沒拿過呢!

  「天啊!怎麼會有妳這麼不盡責的女僕!」終於,蕭唯安受不了的拍額大吼。

  「喂、喂、喂,說話小心一點,誰是女僕啊!」亞茵吼回去。「你才是厚著臉皮硬要留下來的食

客!」

  「若妳不是女僕,那妳是什麼?」

  「我是受托來照顧他的人。」這兩者的差別天差地遠,千萬別混為一談。

  「女僕!」聽完她的解釋,蕭唯安下定論。

  「可惡,你──」

  「難道你們就不能和平相處嗎?」被他們整天吵吵鬧鬧的聲音吵得頭都疼了,走出房門的晁允雍

冷冷打斷他們對話。

  「少爺,你看看這小女傭煮的東西能吃嗎?」見他出現,蕭唯安立刻轉頭尋求支持。「她怎能煮

這種東西來毒害你的身體?」

  「這位厚臉皮的食客,請問你說毒害是啥意思?還有,我不是小女傭!」燦眸彷彿要噴出火光,

亞茵咬牙切齒地警告。

  「唯安,她不是我的女傭。」晁允雍淡淡解釋,亞茵立刻得意地朝蕭唯安示威。

  嘿嘿!總算有人仗義執言了。

  「少爺……」蕭唯安心裡不平衡地喊。

  「女傭不會這麼笨手笨腳。」晁允雍慢吞吞接上一句。

  「喂!連你都欺負我!」亞茵氣惱的跺足。還以為他是站在自己這邊,聽完話才知道全然不是這

麼回事。

  「總而言之,這種東西你絕對不能吃,會危害健康。」蕭唯安大聲宣告。

  「不能吃,難道你煮嗎?」亞茵牙尖嘴利的反問。

  「就算要我下廚,也總比殘害少爺的健康來得好。」蕭唯安激動的說。

  聽著他倆像小朋友一樣鬥嘴,偏偏討論不出什麼結果來,晁允雍腳跟一旋,悄然無聲地走出屋外



  他真懷念一個人安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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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搬出舒服的椅子,然後找個最佳的視野,最後端出剛泡好的清涼柚子茶放在旁邊,譚亞茵拿著

空白筆記本一屁股坐下來,享受悠閒的午後時光。

  啊~~這才是人生嘛!

  最近小老頭蕭唯安老是跟她過不去,她做這個也嫌、她做那個也嫌,分明雞蛋裡挑骨頭,搞得她

快精神崩潰了。好不容易有個他不在的下午,她當然樂得清閒。

  晁允雍從後屋的窗戶看出去,只見亞茵坐在那裡已經好一段時間,非常努力用功的低頭苦幹。

  難得見她有如此安分的時候,晁允雍難掩好奇的走出屋外,無聲地在她身後停步。

  「妳在做什麼?」

  「咦?」小小的嚇一跳,亞茵直覺合上簿子,回過頭。「你一向都這樣神出鬼沒嗎?」她沒好氣

地問。

  幸好她不是水母,會越嚇越小只。

  「我無意嚇妳,我只是好奇。」他平靜地道。

  「我在畫畫。」咬著清涼袖子茶的吸管,亞茵老實答道。

  「畫畫?」晁允雍有些驚訝地揚眉。當初在鄧家超市的時候只是單純以為她喜歡畫,沒想到她對

繪畫也有興趣。

  「很奇怪嗎?」嘖嘖,他的表情真欠揍。

  「不!我只是──」頓了下,他斟酌言詞。「我只是驚訝而已。」眼前古靈精怪的小女生怎麼看都

跟藝術氣息四個字扯不上關係。

  「哼!人家我可是知名大學美術系畢業的高材生呢!」亞茵不服氣地嘀咕。

  「哦?」聽見她的回答,晁允雍一副失敬、失敬的神情。「我有這份榮幸欣賞一下嗎?」

  定定看了他的俊顏許久,亞茵終於遞出手中的簿子。

  當他懷抱著期待的心情打開畫本。

  原本以為在這種山明水秀的地方,她筆下的世界也該是同樣美好,沒想到畫木裡畫的竟是顆骷髏

頭,陰森的荊棘從空洞的眼眶鑽出,有名小女孩站在一旁,睜著一雙詭譎的大眼睛,肩膀上停了只巨

大的烏鴉……

  這幅畫跟眼前的美景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的表情似乎不滿意呢!」亞茵噘唇咕噥。

  「與我的想像有很大的落差。」晁允雍將簿子歸還。

  「你以為我會畫什麼?眼前風光明媚的美景?」明眸裡閃耀著一種調皮的光芒,亞茵賊兮兮的反

問。

  不只是他,其實大多數的人看到她也會有同樣的錯覺。

  定定看著她慧黠的眼眸半晌,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戀上這樣的神情。

  「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是妳畫筆下陰森恐怖的世界。」晁允雍含蓄回答。

  「從小我的畫就是這樣稀奇古怪,當然不至於讓人瞧了心裡不舒服,但總畫不出溫暖明亮的東西

。就像我喜歡黑色的南瓜、黑色的貓、還有黑色萬聖節,最喜歡的卡通是聖誕夜驚魂,說不定和我異

於常人的思考模式有關吧!」亞茵皺皺鼻尖。「所以四年前的那一天,當我第一次看見『雍』的畫,

心裡受到的震撼難以用筆墨形容。」

  聽見她提起「雍」,晁允雍墨黑色的眸子裡幽光閃過。

  「妳對他很有興趣?」

  「你說『雍』嗎?」亞茵揚眸望他,用力點頭。「嗯,我非常、非常喜歡,綺娟笑我走火入魔了

。」

  「對一名素未謀面的男人,妳怎能如此篤定?」他語氣難測。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是否喜歡都無法確定,那他還能確定什麼?」亞茵笑咪咪的反問。

  嗯,這是個好回答!

  「可是妳喜歡他什麼?就因為妳看過那幅畫,所以妳喜歡他?」猶豫了三秒,晁允雍又問。

  不明白她怎能輕易將喜歡說出口?

  「我不單單只是喜歡『雍』,而是喜歡能畫出那種溫暖的『雍』,我相信能畫出『藍』的他,必

定有顆超溫柔細膩的心,這才是他深深吸引我的地方。」亞茵的笑容好甜,竟眩惑了他的眼。

  所以她喜歡的不只「雍」,還有他?!

  聽見她用如此認真的神情告訴他喜歡的人是自己,晁允雍一時之間胸臆間漲得滿滿,卻分不清是

什麼感覺,靜靜望住她認真的小臉,聲音微啞。

  「妳沒見過他本人,怎能確定他有顆超溫柔細膩的心?」

  「不是跟你說過從畫裡的世界可以看清一個人的本質嗎?我敢打賭他一定是!」她異常堅定。

  「……妳錯了,『雍』不是妳想像中的那種人。」斂下俊眸,晁允雍緩緩開口。

  或許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正想反駁,一句話還在舌間跳動,亞茵美眸忽地一亮,猛然跳起,差

點打翻清涼袖子茶。「難道你認識『雍』?」

  是了,他當然有可能認識「雍」。如果「雍」會在鄧家超市留下畫,代表他們有一定的交情,在

這個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窮鄉僻壤,大家多是互相熟識的朋友,說不定他知道「雍」是誰。

  「誰說我認識他?」被她激動的態度嚇了一跳,晁允雍皺眉。

  「你一定認識,不然你的語氣不會如此肯定。」亞茵美眸燦燦發亮。「拜託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

  「我不認識!」他冷淡地別過俊顏,剎那間有種作繭自縛的錯覺。

  好端端的,和她討論起「雍」做什麼?!

  「拜託!只要你告訴我,我以後不會再煩你……」亞茵可憐兮兮地哀求。

  「我說過不認識。」

  「晁先生、晁帥哥,拜託你~~」

  「妳纏著我也沒用,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晁允雍不自然地別開臉,語氣微冷。

  「小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我整整找了他四年!」聽見他堅持不肯幫忙,亞茵氣惱地道

,聲音微微哽咽。

  四年?她竟為了一幅畫找了他四年?!

  晁允雍驚訝地回眸瞧她,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執著?

  「算了,你不說就算了,反正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找到他。」負氣地收拾東西,亞茵頭也不回地走

回白色木屋。

  小氣鬼!不跟他說話了!哼!

  「妳為什麼非要見到『雍』不可?」他被她的偏執搞迷糊了,就為了一幅名不見經傳的畫,這樣

值得嗎?!

  「因為從我第一眼見到他的畫起,我就深深喜歡上他,若要說是愛也行。」腳下步伐一頓,亞茵

回頭道。

  總覺得她的論調荒謬可笑,晁允雍不以為然地瞇眸。

  「妳怎能對從沒謀面的人妄下定論?如果『雍』是個女人呢?或者他早有妻室?甚至他可能是已

經一腳踏入棺材的老頭,那妳要怎麼辦?」

  這就是女人,輕易的說出愛跟喜歡,卻不明白其背後所代表的意義,膚淺!

  「晁先生,你知道什麼叫命中注定嗎?」譚亞茵踩著穩定的步伐走回他面前。她仰起頭,用一種

極為堅定的表情同他說話。「『雍』對我來講就是如此,因此,你的以上種種推論皆不成立!」

  她堅定的語氣和神情深深震懾住晁允雍,有那麼一剎那間,他冷硬的心竟然軟化。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剎那,晁允雍別開俊顏,不再看她燦亮如火的眼。

  「天真。」他冷冷地丟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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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最奇怪的感覺莫過於吃醋,尤其是吃自己的醋,更讓人覺得荒謬可笑。

  晁允雍像只焦躁的獅子在房裡來回踱步,紛亂的腦袋卻理不出一個頭緒,每每想起亞茵對「雍」

的執著,就像有根刺扎得他心裡極不舒服,坐立難安。

  其實他就是「雍」,「雍」就是他,他沒什麼好不舒服,但縱使如此他依然很難釋懷。

  亞茵喜歡的人是「雍」,代表她所喜歡的是從前的他,而不是現在個性陰沉不定的晁允雍……可

是話說回來,無論她喜歡的人到底是「雍」還是他,他又何須在意?

  那他到底是在煩躁什麼?

  有種感覺,當他開門迎上她那雙慧黠燦亮的眸子時,平靜的日子就已離他遠去;當她闖進他人生

的那一秒,他的生命就已經改變。

  亞茵斬釘截鐵的聲音一遍遍迴響在他腦海,混亂了他的心思,晁允雍仰倒在床鋪上,一手橫在額

間,閉眸。

  好亂!


 
第六章

  今天一整個下午屋子裡都充滿著咖哩的香味,而嗅到香氣的亞茵像只飢餓的小獸,在屋裡走來走

去、走來走去,恨不得一直守在廚房裡的蕭唯安快點出來,好讓她偷嘗一口。

  「好香,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廚藝天分了。」蕭唯安有些故意地打開鍋蓋,頓時香氣四溢引人食

指大動。

  「你在煮什麼?」尚未休戰,就算飢腸轆轆也不能先示弱,亞茵故作不在意的問。

  「不管煮什麼都沒妳的份。」就像兩隻鬥雞絕對沒有和平相處的時候,蕭唯安輕哼。

  「你以為我很有興趣嗎?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亞茵咬牙切齒地道。

  「咖哩牛肉,想吃嗎?」蕭唯安笑得奸險。

  「當然不想!」事關面子問題,她別開小臉。

  「那妳就別吃。」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蕭唯安故意夾塊牛肉入口。「天~~真嫩。」

  吼!她想咬人了啦!

  再也顧不得面子問題,亞茵大剌剌闖進廚房,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湯杓。「拿來!」她粗魯地說。

  「這位小姐,妳是強盜嗎?」見她動作粗暴,蕭唯安嘲笑。

  「我是!」送他一枚超級衛生眼,亞茵特別挑中最大塊的牛肉入口。「耶?好吃。」她難掩驚艷



  「不錯吧!我可是有練過,比妳做的那些豬食好上千百倍。」蕭唯安得意地挑眉。

  「我煮的東西沒你說的可怕吧!」已經毫無志氣可言,被美味咖哩牛肉收買的亞茵沒有跟他針鋒

相對。

  她繼續攻擊下一塊牛肉。

  「因為這是少爺的最愛,所以我特別去學,希望他吃起來會有家的味道。」蕭唯安斂下眸,語氣

突然變得低落。「其實我真的很希望少爺能夠回家,我不忍心看他這樣繼續自我封閉。妳沒見過從前

的少爺,當時他意氣風發、溫柔愛笑,和現在冷冰冰的模樣差好多……」

  「你別煩惱。」亞茵輕拍他的肩安慰。「放心,冷面惡魔倘若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他一定會跟你

回去的,只不過時間的問題而已。他還那麼年輕,總不可能真在這裡住一輩子吧!」

  「真的?妳覺得少爺真的會跟我回去?」聽見她的鼓勵,蕭唯安希冀地抬眼。

  「當然。」將鮮嫩的牛肉送入嘴裡,亞茵含糊不清地點頭。

  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種忠僕型的人種出現,真是稀奇啊!

  「有妳這句話我安心多了,我一直擔心少爺不跟我回去,我無法跟老總裁交代。」

  「會,他會跟你回晁家的。」亞茵笑著用手肘頂頂他。「其實你煮的咖哩牛肉這麼好吃,有沒有

考慮開家餐館,我一定去捧場。」

  「是嗎?真這麼好吃?」蕭唯安眉開眼笑,心情好上許多。

  「我從不說謊。」亞茵笑咪咪地用力頷首。

  當晁允雍打開門,就是看見兩人相談甚歡的一幕,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特好,好得讓旁人無法

介入──

  像甜蜜的小倆口。

  微微瞇細黑眸,胸口突然有股不舒服的感覺隱隱騷動。

  當他為了她的話而猶豫、煩躁不安的時候,她卻和別的男人感情正好,一時之間,他突然覺得自

己像個呆子。

  「你回來了。」看見他,就想起上回兩人為了「雍」的爭執,亞茵直覺笑顏一斂。

  她截然相反的態度更惹怒他,彷彿他的出現是多餘的,晁允雍關上門,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內。

  「少爺,你餓了嗎?可以吃了。」沒注意到晁允雍不對勁的臉色,蕭唯安笑問。

  沒吭聲,晁允雍清冷的眸光落在亞茵刻意疏遠的小臉。

  「你們慢用,我先進房。」亞茵拾起桌上的雜誌,腳跟一旋就要進房。

  「看見我就要走,怎麼?我打擾到你們?」晁允雍的聲音極冷,頓時氣氛凝結成冰。

  亞茵回頭瞪他。

  他是特地回來吵架的嗎?一開口就語帶挑釁。

  「當、當然沒有,少爺你別誤會。」終於嗅到空氣裡的危險氣息,蕭唯安急忙陪笑臉。

  他不是阿呆,自然看得出亞茵和少爺之間有種微妙的化學變化。

  「隨你怎麼想!」懶得跟他解釋,亞茵氣鼓腮幫子,逕自扭頭閃人。

  「這就是妳所謂的『命中注定』?會不會太容易受到引誘而推翻?」晁允雍繼續冷冷質問。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見不得亞茵對別人露出如此甜美的笑臉。

  「少爺,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心一跳,蕭唯安急急解釋。

  「我沒有問你。」眼也沒抬,晁允雍面無表情地截斷他的話。

  蕭唯安低下頭。

  再也受不了他無理的態度,亞茵氣怒地踅回他面前,無視自己不到他肩頭的高度,和他槓上。

  「我不知道『命中注定』四個字是哪裡得罪你了?但我問心無愧,我說喜歡『雍』就是喜歡『雍

』,但我犯不著證明給你看!」討厭鬼!說話夾槍帶棒,她有礙著他嗎?虧她……虧她之前對他居然

還有一絲異樣的感覺,真是瘋了!

  靜靜看著她燦亮的美眸半晌,晁允雍性感的薄唇冷冷吐出話。

  「我看妳也做不到吧!」

  可惡!他真的是來氣死她的。

  「我做不做得到都與你無關。」小臉氣得泛紅,亞茵咬牙切齒地說。

  「誰說與我無關?」

  「我喜不喜歡『雍』,本來就與你無關!」

  「怎會無關?因為我是──」話到舌尖及時頓住,晁允雍俊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就是「雍」這句話如何也說不出口,他抿緊薄唇。

  「是什麼?」瞇細燦眸,亞茵咄咄逼人。

  他究竟是怎麼了?不是才決定譚亞茵喜不喜歡、愛不愛都與他無關嗎?為何看見她和別人說說笑

笑,現在又耿耿於懷起來?

  「怎麼不說話?你沒有話說了嗎?」見他住口,亞茵仍不放棄。

  「亞茵、少爺你們別爭執,先來吃飯,你們一定都餓了,我煮的咖哩牛肉很好吃。」眼看氣氛越

來越火爆,蕭唯安急忙跳出來打圓場。

  「我不餓,你們吃。」瞥了他一眼,晁允雍腳跟一旋步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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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這個人會不會太無情了?蕭唯安特地做了你愛吃的東西,你竟然不領情!」

  夜涼如水,滿天星子晶亮,亞茵怒氣沖沖地追出來,清亮的嗓音在夜色裡迴響。

  晁允雍倏然停步,神色難測的垂眸瞅她,抿緊的薄唇不發一語。

  「他是真的關心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勸你回家,有這種好朋友關心,真不懂你在發哪

門子的少爺脾氣?」扠著腰,亞茵質問。

  冷冷看著她因憤怒充滿生氣的表情,晁允雍蹙眉。

  「妳很關心他?」晁允雍的聲音極輕,嗅得出山雨欲來的味道。

  「我當然關心我的朋友。」亞茵瞇細燦眸。

  「就只是單純的關心朋友?我倒覺得你們的感情好得出奇。」他力持語氣平靜,不讓她聽出話裡

的酸味。

  「我們的感情哪裡好?你的感覺神經錯亂了嗎?」亞茵古怪地瞅他,彷彿他旱剛從火星降落的外

星人。「我們成天吵吵鬧鬧,若是這樣算感情好,那我跟你的感情更好囉?」

  「……我們感情不好嗎?」他語氣難測的反問。

  「咦?」不懂話題怎會突然扯到他們身上來,亞茵愣住。

  「我們感情不好嗎?」晁允雍走近她身側,居高臨下的瞅她。

  這傢伙今天怪怪的喔!總覺得有種莫名的危險。亞茵悄悄後退一步。

  「我沒說不好。」她小聲咕噥。

  「妳也沒說好。」他瞇細黑眸。

  「這不是重點,我們現在討論的對象是蕭唯安。」不敢迎視他的眸光,亞茵別開小臉。

  怪了,明明來興師問罪的人是她,偏偏現在卻有種想拔腿就跑的衝動。

  「這就是重點,妳到底喜歡『雍』還是喜歡蕭唯安?」大手猛然抓住她的細腕,晁允雍問道。

  心頭小小跳了一下,亞茵看著他抓住自己的手。

  「這根本不能比。」蕭唯安是她的朋友,她只是仗義執言,根本扯不上喜歡;「雍」就不同了,

他是她心心唸唸非要找到不可的人。

  「為何不能比?」

  「蕭唯安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我們認識還不滿十天呢!我喜歡的人當然是『雍』!」亞茵微

惱的回答。

  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問莫名其妙的問題。

  「妳就這麼喜歡『雍』?那麼我呢?妳喜歡我嗎?」她的回答並沒有讓他的心裡比較好過,晁允

雍大手微緊。

  咦?這個問題更勁爆了。

  「你?!我……」亞茵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能言善道的小嘴突然結巴。「喜、喜歡……」

  可惡!她到底在說什麼?語無倫次的。

  「妳喜歡我嗎?」定定望入她的眸,晁允雍重複。

  「這個問題太、太奇怪了,我拒絕回答。」心跳得極快,像是要從嘴裡跳出來。夜色裡,晁允雍

俊美白皙的臉龐有抹魔魅的吸引力,教人不敢逼視。

  「為什麼逃避我的問題?難道妳就非要『雍』不可?」晁允雍將她拉近自己,濃濃的男性氣息包

裹住她。

  頭有些暈,腦袋快因他身上的熱度融成漿糊。亞茵渾身僵直。

  「我說過我和『雍』是命中注定……」她的語氣漸弱。

  「他不是妳想像中的好男人。」

  「是不是好男人由我決定,你讓我見他。」關於這一點,亞茵有異常執著。

  「難道我不行嗎?妳就非『雍』不可?」晁允雍咬牙問,黑眸裡寂寞的眸光一閃而逝。

  「我──」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亞茵的大腦瞬間當機。他的眼神……布剛剛寂寞的眼神她看

見了,她胸口微緊。

  每每看見他落寞孤寂的表情,她就會感到揪心,這是為什麼?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不再讓她有反駁的機會,晁允雍薄唇狠狠封住她的,大手扣住她的頭,好讓自己更能擷取她的甜

美。

  他吻她?!他居然吻她?!

  心跳得好快,撞得胸骨都疼了。亞茵想掙扎,無奈手腳虛軟。

  不該這樣的,她不該感到任何一絲甜蜜或是雀躍,她喜歡的人是「雍」,她一直很篤定的認為「

雍」是她命定的情人,她怎能對冷面惡魔感到──

  心動?!

  亞茵用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溫暖的懷抱,忽然迎面而來的冷空氣讓她覺得空虛。她眨也不眨的望

住他沉靜的俊顏,明眸泛起水霧。

  她只是想喜歡「雍」而已,難道這是罪大惡極嗎?他為什麼非要這樣氣她、欺負她不可?到底為

什麼?

  「亞茵?」見她彷彿要哭了,晁允雍直覺朝她伸手,黑眸裡閃過一絲歉意。

  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不該強吻她的。

  不再說話,亞茵頭也不回地奔回白色木屋,逃開這個會腐蝕她心智的男人。

  因為他──

  讓她產生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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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怪,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刻意迴避著彼此,他倆都感覺得出關係出現微妙

的變化,偏偏誰也不想先打破僵局。

  天色尚未大亮晁允雍已經出門,避開所有可能和亞茵見面的機會。

  「亞茵,妳和少爺之間究竟怎麼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蕭唯安問道。

  「沒什麼。」搖搖頭,亞茵不想多談。

  「你們之間是否有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亞茵語氣不是很熱絡的反問。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為了晁允雍突如其來的吻,那是她的初吻啊!原本想留給最喜歡的人,沒想

到……

  「可是這兩天看你們都不說話,氣氛比之前還糟。」兩位當事人沒感覺,他這位夾心餅乾可是坐

立難安。

  「唯安,我出去走走。」像洩了氣的皮球,亞茵悶悶不樂地推門出去。

  她的心情極差,緊悶的心像是找不到出口,她分不清是那夜的爭執令她難受,還是晁允雍的避不

見面令她耿耿於懷?

  走出屋外,燦陽藍天並沒有讓她比較好過,她深深吸口氣,漫無目的地繞著白色木屋,一圈走過

一圈。

  早知道晁允雍的個性陰晴不定,早知道他和自己理想中的對象差了十萬八千里,早知道她心心唸

唸的人是「雍」,可為什麼當他用那雙黑眸望住自己時,她的心卻動搖了?

  他明明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啊!

  腳步倏然停下,亞茵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覺得好迷惘,思緒完全找不到出口。忽地,她眼角餘

光瞥見後屋微啟的門縫,像有股魔力不斷朝她招手,邀她過去一探究竟。

  被列為禁地的後屋……

  人天生都有種叛逆性,越是禁止的東西越好奇,短暫的遲疑過後,亞茵終究還是輕輕推開門。

  淡淡的油彩味朝她撲鼻而來。

  木屋裡的空間不大,房內光線極暗,有簡單的畫架、桌椅,還有一張單人床,地上散落未完成的

畫紙,整個擺設充滿主人孤寂的味道。

  打開燈,亞茵順手拾起地上的畫紙,心中不免感到訝異。她從不知道冷面惡魔對畫畫也有興趣。

  垂眸看著似曾相識的熟悉畫風,亞茵心頭微跳,當她抬睫看清牆上那幅畫,血色瞬間從小臉褪盡



  那是「藍」!

  四年前一別後,她尋尋覓覓想要再見到的畫啊!

  相隔四年,這幅畫帶給她的震撼力依舊,仍是明亮溫暖的顏色,簡單有力的線條,還有滿滿、滿

滿的寵愛。

  但是這幅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

  心跳得好快,緊縮的胸腔快要不能呼吸了。亞茵捂著唇,一步步後退,直到身後撞上堅硬的胸懷



  她驚跳回頭。

  「誰讓妳進來的?」晁允雍俊顏陰鷙難看,他冷冷地問,一字一字像冰珠子。

  「我……」

  「難道妳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非要和我唱反調不可?」

  「因為你的門沒關好,所以……」

  「妳現在可以出去了。」晁允雍面無表情地出聲。

  「你先告訴我,那幅畫為什麼會在你這裡?」看見他不自然的神情,亞茵話到舌尖猛然收回,所

有一切突然串連起來,山下超市裡的畫、還有晁允雍種種怪異的表現……

  她不敢置信地瞪住他。

  「你是──『雍』?」剎那間,亞茵聲音支離破碎的。

  抿緊唇線,晁允雍對她的猜測不做正面回應。

  「你是『雍』!」他不用回答,亞茵也知道自己的推測正確。「既然你是『雍』為何不表明身份

?難道聽我說那些話很好玩嗎?」她氣怒地大吼。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

  「聽我說那些命中注定的話、聽我說非要找到『雍』不可,其實你心裡一直在嘲笑我吧?嘲笑我

的愚蠢,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過分?你大可以說出實話啊!」越想越難堪,亞茵咬牙切齒地道,明

眸泛起水光。

  對她的指控他沒有任何反駁,只是靜靜的聽。

  他的沉默讓她更難以忍受。從小到大,她不曾像現在難堪過,彷彿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他人面前

,不斷重複著可笑的蠢事。

  她討厭他、她不想再看見他,更恨自己的無知。什麼命中注定,全是幼稚的謬論,只有愚蠢如她

才會相信!

  亞茵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奔出後屋。

  真笨!她真笨!

  沒有追出去,晁允雍的目光落在牆上的畫,俊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第七章

  「都已經半夜了,怎麼還沒看見亞茵?」蕭唯安不安的扭緊雙手,不斷在屋內走來走去。

  「……」

  「需要報警嗎?會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

  「……」

  「一個女孩子音訊全無,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手機沒帶、包包沒帶,不可能走遠。」蕭唯安焦

躁地自言自語。

  「唯安,你坐下吧!你走來走去擾得我心都煩了。」終於開口要他坐下,晁允雍濃眉緊蹙。

  他擔心,難道他就不擔心嗎?人是被他氣跑的,他要負最大的責任啊!

  心裡懸懸唸唸的都是她的安危,要是那時他追出去就好了……

  「少爺,我去找她吧!我真的放不下心。」屁股才坐下不到三秒鐘又立刻跳起,蕭唯安急道。

  「人生地不熟的,你打算怎麼找?」晁允雍面無表情地反問。

  「就到處找啊!總比啥事也不做來得好。」蕭唯安回答。

  「不!你待在這裡等消息,我出去去找她。」晁允雍拿起車鑰匙,起身。

  「少爺,你要親自去?」

  「嗯。」

  其實他是喜歡她的,或許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被那雙古靈精怪的明眸吸引,可是偏偏…



  偏偏對她做出與心意相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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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聞起來好潮濕,應該快下雨了。亞茵吃痛地將嬌小的身子往內移動,傳來劇痛的腳踝讓她冷

汗直流。

  和冷面惡魔爭執過後的下場,就是讓情緒太激動的自己失足摔落坑洞,山壁不高,若不是她扭傷

腳踝,她應該可以爬上去,但是如今腫得跟小饅頭一樣的腳踝,讓她連站起來都有問題。

  沒有手機、沒有路燈,連求救的方法都沒有,她該不會死在這裡吧?

  亞茵黯然地將背靠在樹幹,明眸裡水氣凝聚,想起木屋裡的「藍」,又想起原來冷面惡魔就是「

雍」,她到底在做什麼呀?千里迢迢來鬧笑話嗎?冷面惡魔一定在背後不斷恥笑她的幼稚與無知。

  說什麼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光想像她就覺得丟臉。

  山坡上突然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亞茵心一驚,身體更往山壁靠,在這種荒山野嶺,該不會真有

熊出沒吧?

  嗚嗚嗚……她不要變成熊的點心啦!她真的想回家了。

  「亞茵?」黑暗中出現模糊的身影,熟悉的嗓音讓她莫名心安。「亞茵,是妳嗎?」

  「晁允雍?晁允雍,我在這兒。」她喊。像是打翻了各種調味醬,種種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攪,

有酸有甜,有辣有苦。

  想起他的惡劣行徑,她真不想開口向他求助,可是誰教前來救人的會是他,心中又不爭氣的滿是

感動。

  對於他,她真容易不爭氣啊!

  「我終於找到妳了。」頎長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晁允雍語氣裡是不容錯聽的焦急,「我在上頭

看見妳的手煉,還以為……」他突然住口不言。

  有一剎那,他還以為他永遠失去她了,這樣的想法駭得他幾乎崩潰,顧不得夜裡的山谷有多危險

,直接就下來找人。

  「我沒事,我只是扭傷腳踝而已……」就著月光,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亞茵聲音越說越小,最後

消失不見。

  她從不曾見晁允雍如此狼狽的模樣,白色上衣沾滿了泥濘,向來修長乾淨的大手滿是髒污,完全

不符合他平日優雅冷靜的摸樣,可以想見他有多心急。

  他在擔心她嗎?她還以為他很無所謂。

  「妳扭傷腳踝了?」晁允雍蹲下來,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傷處。

  「好痛。」他的碰觸立即引起一陣劇痛。

  就說傷處很疼,他還故意捏一下,他肯定是來欺負她的。

  「扭傷的情況很嚴重。」晁允雍的眸光落在她蒼白的小臉,半晌,他忽然低語,「關於今天的事

,我很抱歉。」

  「嗯?」亞茵訝異地抬眸。

  他居然跟她道歉?

  「在後屋時,我不應該凶妳,也不該隱瞞我是『雍』,我──」他欲言又止。「我不想讓妳知道我

是『雍』,所以老羞成怒,但我並不是存心欺負妳或是作弄妳,我只是不想讓妳對『雍』的感覺破滅

。」

  他多希望她所謂的喜歡、所謂命中注定的人是他,所以他陷入一種極端可笑的境地,他是「雍」

,偏偏又嫉妒「雍」。

  或許……打從一開始對她冷言冷語,沒有好臉色,就是對自己的保護吧!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會

喜歡上她。

  他突然改變的態度讓亞茵好不習慣,她低下頭,聲音無端微啞。「我為什麼會對『雍』的感覺破

滅?」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從他打開門,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對他就是有種特別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本來就該出現在這裡

一樣。

  定定的看住她,晁允雍的眸子比黑夜裡的星子還燦亮。

  「妳知道為什麼,因為我跟妳想像的『雍』截然不同。」他極緩地說。

  這就是他為何對她忽好忽壞,陰晴不定的原因嗎?原來他也會不安啊!

  亞茵心中酸酸軟軟的,小手輕撫上眼前陰鬱的俊顏,聲線微抖。

  「我喜歡『雍』,可是我也喜歡你,對我而言,你們是同一個人。」從沒想過自己生平第一次愛

的告白會是在充滿泥濘落葉的山谷裡,一整個浪漫不起來,可是亞茵還是很緊張,心臟簡直要從嘴裡

跳出來了。

  晁允雍震驚地回望她,那是種受寵若驚的狂喜。

  她不是很討厭他嗎?他還以為她恨死他了!所以他才會莫名其妙吃蕭唯安的飛醋啊!

  晁允雍大手一伸,將她嬌小的身子整個納入懷裡,用力得像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之中。有她這句

話,他渾身冰凍的血液彷彿再次流動起來,胸臆間熱熱暖暖的。

  豆大的雨滴一滴一滴從天而降,將緊緊相擁的兩人淋得濕透,但此刻誰也沒想到要躲雨,深深貪

戀此刻的溫存,這時的他們,心的距離好近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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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先生,你最近看起來親和多了,整個人也更帥囉!」鄧媽媽將手中的紙箱放在櫃檯,笑容滿

面的說。

  「變得親和?我?」晁允雍對鄧媽媽突如其來的稱讚有些錯愕。

  「是啊!你剛來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現在這樣好多囉!」鄧媽媽笑說。「晁先生,你的改變會

這麼大應該跟譚小姐有關吧!」鄧媽媽笑得曖昧,還朝他眨眨眼睛。「聽紹強說,你們小倆口上回在

店門口吵架,我還沒看過你對誰發過脾氣咧!」

  小倆口?!該不會是說他和亞茵吧?

  「我和她還不是這種關係。」心跳得有些快,是開心的感覺嗎?他含蓄的解釋。

  或許以後會是,他還在努力中,努力學著如何──

  愛人。

  「別害羞,年輕人談談戀愛是正常的,想當年我和我家老頭也是經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呢!」

鄧媽媽掩唇偷笑。

  「鄧媽媽,我──」

  「小心!快閃開!」店門外忽然響起驚天動地的喊聲打斷他們的對話,晁允雍和鄧媽媽不約而同

往店門外望去。

  只見一輛急駛而來的休旅車像是失速般直直往超市右方撞去,而站在那裡的亞茵正呆呆瞧著天空

出神,似乎不知道危險逼近。

  「亞茵!」心臟猛然一縮,晁允雍想也不想奪門而出,才奔出店門,耳邊已傳來轟然巨響。

  「……」聽見聲音的剎那,晁允雍渾身血液泛冷,心跳彷彿瞬間停止,他僵了一秒,種種紛亂的

記憶閃過腦海,有他的,還有「她」──

  「哎喲!是怎麼開車的,當人命不用錢啊?」超市內的鄧媽媽跟著跑出來,掩唇驚呼。「譚小姐

她沒事吧?」

  以對方這種完全不煞車的可怕速度,要是真撞上譚小姐的話……

  終於,圍觀人群裡鑽出嬌小的熟悉身影,亞茵臉色慘白地看著肇事現場,一步步踉蹌後退,眼眶

已紅了半圈,幸好在剛才的一瞬間她機伶地跳開,否則……

  「亞茵!」來不及回神,冰冷的身子已被扯入堅硬溫暖的胸懷,亞茵的小臉靠在他的胸口,聽見

他劇烈跳動的心跳聲。「妳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晁允雍緊緊抱住她,像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

  「我沒事,只是嚇一跳……」亞茵的聲音逐漸微弱,她仰首望他,發現晁允雍的臉色一片慘白。

  「你──」看著他失去血色的俊顏,亞茵一句話梗在喉間說不出口。

  繼上次跌落山谷後,這是她再一次看見他擔憂的模樣,但這回比上一次更加明顯,是如此的驚慌

失措。

  「以後別嚇我,別這樣嚇我──」狠狠地抱住她,晁允雍緊縮的胸腔擠不進空氣,似曾相識的情景

重現眼前,逼得他幾乎發狂。

  「我沒事、我沒事,」明明差點出事的人是她,如今反而是她在安撫他的情緒。亞茵來回輕撫他

冰涼的手臂重複道:「允雍,我真的沒事。」

  晁允雍沒回應,仍是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感覺到他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瘦弱的肩頭,亞茵只好陪著他一起跪坐下來,只見他低斂著眸,俊

顏痛苦,嘴裡念著她聽不懂的話──

  「我放棄、我退讓,妳別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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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唯一的醫生進城去了,短時間不會回來,我想讓少爺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輕輕掩上房門

,蕭唯安音量壓得極低。

  「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送他去醫院?」亞茵不放心的問。她永遠忘不了他慘白的俊顏,和身體

冰冷的溫度。

  像冰一樣,好冷好冷。

  「不礙事,應該只是受到驚嚇。」蕭唯安神色難測地看著亞茵。「嚇著妳了?」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在我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是從容不迫,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亞茵低語。

  她所認識的冷面惡魔或許脾氣不佳、態度冷淡,但絕非下午所看見的晁允雍。

  「我猜……」無聲地歎口氣,蕭唯安欲言又止。「他把妳和藍愛伶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了。」

  「藍愛伶?」亞茵不確定的重複。

  是她的錯覺嗎?怎聽見這個名字時竟莫名有些心慌。

  「嗯,她可以說是少爺曾經最愛的女人,也是傷他最深的人。」除非逼不得已,他並不想提及這

段往事。

  「……」

  「妳還記得『藍』吧?妳在美術館看見的那幅畫,那時少爺和她的感情正好,畫裡的女人就是藍

愛伶,畫會叫作『藍』,也是為了獻給她。」

  「……」

  「少爺和藍愛伶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大家也認為他們最後會走進禮堂,直到藍愛伶去英國出差後

一切都變了。」蕭唯安表情凝重。「她在英國愛上了別的男人,違背自己對少爺的承諾。」

  「所以允雍從此性情大變嗎?」聽見他曾經深深愛過另一名女人,亞茵心裡並不好受,總覺得胸

口沉甸甸的,像壓塊大石。

  「不,這不是少爺性情大變的原因,少爺沒那麼脆弱。」蕭唯安唇邊泛起一抹笑,很苦。「我剛

剛有沒有告訴妳,藍愛伶愛上的男人也姓晁,晁子諾,是少爺的親哥哥。」

  蕭唯安的答案太讓人震驚,亞茵明眸圓睜。「不會吧!」

  藍愛伶移情別戀的對象竟是允雍的親哥哥,這樣的事實誰能接受?!會不會太殘酷了?

  「事實就是這樣,遠在英國的大少爺根本不知情,更別提知道她和少爺的關係。消息傳回晁家,

成為一大醜聞。

  「心高氣傲的少爺無法接受藍愛伶的背叛。那一天,少爺去找藍愛伶,希望能挽回她,沒想到藍

愛伶只是哭著向他道歉,要少爺原諒她、成全她,她無法面對少爺,最後倉皇奔開,卻被迎面而來的

貨車撞上……」蕭唯安雙手悄悄在身側緊握成拳。

  是她把少爺逼到此種境地,讓少爺關起心門,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

  聽見這令人震驚的消息,亞茵的小臉刷白。

  親眼看著深愛的女人發生意外,這是多麼傷人的事情!

  「嗯。」蕭唯安沉重的點點頭。「自那天後,少爺離開晁家,決心一輩子不回去。」無聲退讓,

是少爺最後的決定。

  心好痛,是為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剎那間,她終於能明白他為何總是冷冰冰的態度,換作

是她,她也會一樣吧!

  不愛,就不會再受傷。

  「今天下午少爺激動的反應,應該是把妳和藍愛伶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了。」話題繞回原處,蕭唯

安歎氣。

  「……」

  「其實我不該多嘴,可是我希望讓妳明白這件往事。因為我覺得在妳面前,少爺才會多少恢復一

些人味。少爺很喜歡妳,只是心結打不開,他對女人的信心、對愛情的信心,兩年前就消失殆盡,難

道妳沒發覺他只對妳發脾氣嗎?」蕭唯安問道。

  對她發脾氣就是喜歡?她完全無法明白。

  「那是因為少爺本身也很掙扎,他應該沒想到自己會愛上妳。」蕭唯安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愛』我?」聽見他用這突兀的形容詞,亞茵心一跳。「你、你說他愛我?」她結巴。

  或許冷面惡魔對她是有感覺的,但說是愛……

  「那是因為少爺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了,因為藍愛伶的傷害,他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

話說回來難道妳不喜歡少爺嗎?」他一針見血的反問。

  「我?」沒想到話鋒一轉竟會落到自己身上,亞茵漲紅臉。

  她的喜歡有這麼明顯嗎?

  「妳應該也很喜歡少爺吧!不管是『雍』還是允雍。」旁觀者清啊!「我沒有其他意思,身為外

人的我也沒資格多嘴。我只是希望如果妳真心喜歡少爺的話,請陪在他身邊吧!多給他一點時間,他

一定會恢復成以往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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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萬籟俱寂。

  亞茵無聲推開晁允雍的房門,清亮的眸光落在沉睡中的男人身上。

  他已經睡了一天了,睡得好沉,可以想見下午的意外插曲對他而言刺激有多大。

  「允雍,我好喜歡、好喜歡你,」亞茵輕輕附在他耳邊低語,像是允諾。「只要你也喜歡我,我

就不會離開你。」


   
第八章

  「等等我們要去超市買烤雞的材料,唯安要乖乖在家喔!」亞茵將盤子收入水槽,笑咪咪地說。

  早餐時間氣氛輕鬆如常,大家極有默契,誰也沒提及昨天晁允雍的異常表現,就當作沒這回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說啥乖乖在家。」蕭唯安不服氣地喊。

  餐桌另一頭,晁允雍慢條斯理地端咖啡就口,還是保持沉默,不介入鬥雞的戰爭。

  「要乖、要乖,你乖乖聽話就對了。」像是一天不鬥嘴就會渾身不對勁,亞茵揮揮手。「我先去

外面拿報紙進來。」

  走出屋外,外頭陽光溫暖燦爛,亞茵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意外看見一名身穿白衣、飄逸輕靈的女

子朝她走來。

  「早安。」女子的聲音極為好聽,輕輕柔柔的。

  「早安。」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竟會出現美女,亞茵怔怔打招呼。

  「請問這裡是×××路39號嗎?」女子笑問。

  「嗯。」

  「謝謝。」不等她進一步回答,女子逕自推門進屋。

  十秒後,蕭唯安面色鐵青的走出來,他用兇惡的眼神瞪著她。「譚亞茵,妳是豬頭嗎?」

  「怎麼了?」被他罵得沒頭沒腦,亞茵氣鼓了腮幫子。

  「好端端的,妳幹嘛放情敵進去?」

  「哪來的情敵?」亞茵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指指屋內。「你是說方才漂亮到不行的美女?」

她笑。

  「當然。」蕭唯安咬牙切齒地說。

  不然還有別人嗎?

  「你放心,雖然她很漂亮,冷面惡魔不會因此移情別戀,他很執著而且專情。」亞茵笑咪咪地答

道。

  這點信心她還有。

  「是啊!妳可真放心啊!」蕭唯安冷嗤。

  真笨!

  「有什麼地方不對嗎?」他尖酸刻薄的語氣有些惹怒她,亞茵扠腰問,用纖指戳戳他的胸膛。

  「妳知道方才進去的女人是誰嗎?」話不點不明,蕭唯安沒好氣地道。

  「不就是──」

  「她就是藍愛伶,那幅『藍』畫裡的女主角,少爺這輩子愛得最深也傷他最深的女人。」蕭唯安

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這樣妳還敢確定嗎?」

  「咦?她是藍愛伶?!怎麼可能?她不是……不是……」亞茵不禁錯愕,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色

木屋。

  藍愛伶?!

  「我只說她被車撞到,可沒說她死了。」蕭唯安語氣裡充滿不屑。「從急診室救回來後,她最後

如願以償的嫁給大少爺,成為晁家的大少奶奶。」

  所有晁家人把她視為眼中釘,沒人肯承認她的身份。

  「什麼?!」亞茵腦中一片混亂,失去思考能力。

  「可惜他們恩愛的日子並沒有太久,大少爺在一年前車禍意外身亡,她也成了未亡人。」蕭唯安

別開目光。

  所以老總裁才會如此希望少爺回去啊!

  「那她……」

  「她是特別來找少爺的,我猜不出那女人的意圖,但絕非什麼好事。」蕭唯安瞇眼嘀咕。

  原來她就是藍愛伶,晁允雍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女人。不安的情緒在心中迅速擴大,眼看就要吞

噬她的心。她不再確定晁允雍最後的決定……

  說不定,他還是希望藍愛伶回到他身邊,畢竟曾經深深愛過的人,是絕不可能輕易忘懷的。

  腦中紛亂的念頭一一閃過,剎那間,亞茵連進屋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了。

  「亞茵,妳不進去嗎?除了妳,沒有人有資格阻止藍愛伶再次傷害少爺。」見她猶豫,蕭唯安問

道。

  「可是──」亞茵不安地望著緊閉的門。

  「亞茵,妳要記住,不管藍愛伶說什麼、做什麼,都只會傷害少爺而已。」蕭唯安語重心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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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她就別聽蕭唯安的話進來了,因為會受到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亞茵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他們緊緊相擁的一幕,一顆心在剎那間被撕裂、被扯成千片萬片,血肉

模糊的。

  他抱她,他居然用抱過她的手抱她!教她情何以堪?

  像是感覺身後有雙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瞪住他們,藍愛伶直覺回頭,兩人動作瞬間僵住。

  一抹不及掩飾的狼狽從晁允雍的俊顏閃過。

  「我打擾到你們了?」亞茵的語調平靜,教人聽不出她心中真正想法,她勉強扯出笑臉。

  她真佩服自己,面對此情此景,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要回去了。」藍愛伶泰然自若地離開晁允雍的懷抱,彷彿他們的擁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臨走前,藍愛伶回頭多看了亞茵一眼。

  聽見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亞茵冷冷迎上晁允雍深不見底的黑眸,抿緊唇,靜待他的解釋。

  「……」

  「你沒有話要說嗎?」五分鐘過去,還給她的還是滿屋子沉默的空氣,亞茵緩緩在沙發上坐下來

,輕聲問。

  說什麼都好,就是別悶不吭聲。他可以解釋這是久別重逢的擁抱,她會相信;他也能說是藍愛伶

強抱住他,她也會相信。但就是別安靜無聲的站在那裡,彷彿宣告最後的結局。

  他說什麼她都會相信的,真的。只要他別靜靜站在那裡。

  「……」

  他沉默的態度傷害到她,淚水慢慢在亞茵眼眶裡凝聚。

  「她就是藍愛伶?」他不說話,那麼由她來開口吧!

  晁允雍驚訝地抬眸。

  「好漂亮的女人,難怪你念念不忘。」這句話,亞茵說得有些酸澀,她不安地絞緊雙手。

  擰緊眉,晁允雍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終究又把話嚥回去。

  「她來找你復合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亞茵低聲問。

  「她──」話到舌尖頓住,晁允雍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數度不語的態度寒透她的心,她已經不確定能否相信這個因為她說喜歡他而欣喜若狂的男人,

在他內心深處到底誰才是他的真愛?

  還是,她的出現只是陪伴而已?誰都可以,只要能在他最孤寂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誰喜歡他都

可以。

  不管是不是她譚亞茵,只要是女人,誰都可以。

  「晁允雍,這個問題,我只問一次,你要老實回答我。」深吸一口氣,亞茵揚睫看他。

  「……」

  「你還愛藍愛伶嗎?你要老實回答我。」她的聲音極輕。

  如果愛,她可以二話不說馬上轉身閃人,不會留下來纏著他;如果不愛,她希望他能伸出手抱抱

她,別讓她一個人在這裡惶惶不安。

  她的問題很簡單,只要他回答,她絕無二話。

  晁允雍俊顏閃過一絲為難,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開口。

  他居然為難?!他居然因為這個問題感到為難?!

  剎那間,亞茵清楚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淚水沖上眼眶。

  事實殘酷的擺在眼前,已經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的必要。他會感到為難,是因為他心中早有了答

案,而那個答案不是她!

  眼眶好熱,心痛得彷彿要化了,空氣再也擠不進她的胸口,亞茵感到呼吸困難。

  所有的愛戀付出比不上一個回頭求和的女人,呵!不是她不要他,是他不要她!

  「我明白了。」她硬是將淚水咬在眼底,面無表情地轉身進房收拾行李,語氣是連自己都驚訝的

冷靜。

  她不會哭,也沒啥好哭,更不會哀求他回心轉意,他們譚家人一向提得起放得下。

  「亞茵!」見她黯然進房,晁允雍低啞的喚。

  不再開口,亞茵在他面前掩上房門,將他會讓她心碎的俊顏隔絕於外。然後,她拖出行李箱,開

始收拾行李。

  「亞茵!亞茵。」想解釋,偏偏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起,晁允雍輕敲房門,希望她有所回應。

  該說話的時候無聲,到現在想說些什麼已經太遲。亞茵當作沒有聽見,機械化地將衣服一件件塞

入行李箱。冷不防,一滴淚無聲無息地落在她手背。

  瞪著那滴淚,亞茵崩潰地掩面坐在床沿低泣。

  討厭!她告訴自己不哭的,怎麼還是掉淚?心痛的感覺永無止盡的漫開,讓她有種會因心痛而死

的感覺。

  不是她要離開他,而是他不要她!

  「少爺!」像是說好一般,所有的事情全在這個早晨爆發,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蕭唯安從屋外

衝進來,臉上出現從所未見的驚慌失措。

  「嗯?」晁允雍煩躁地回頭。

  「總裁住院了。」蕭唯安慌道。「院方發出病危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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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妳就回來了?落荒而逃?」聽完來龍去脈,吳綺娟咬著吸管,若有所思地看著亞茵。

  「這不是落荒而逃,而是不想浪費時間。」亞茵瞪她。

  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好友啊?聽見她悲慘的遭遇,居然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我完全無法想像,妳找了四年的『雍』居然是我小舅舅。」看來綺娟完全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那我不就要叫妳小舅媽?」

  稱呼自己的大學同學為小舅媽,這種感覺真奇怪。

  「容我提醒妳,我已經被甩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拿眼前的杯子從她的頭上敲下去,真是

哪裡痛她往哪裡踩!

  「我太瞭解小舅舅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綺娟半撐著下巴嘀咕。

  「什麼意思?」

  「小舅舅不可能接受藍愛伶,這在紀律嚴明的晁家可是會被逐出家族的大罪。」綺娟挑眉。

  「那只是因為不能,而不是不愛,更何況晁允雍他說不想回晁家了,他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這理由太過薄弱,完全無法安慰她。亞茵輕哼。

  心裡酸苦的滋味又隱隱肆虐。

  「不管怎麼說,小舅都不可能和藍愛伶在一起。」這一點,她敢拿項上人頭打賭。

  「怎麼?又要拿晁家家法解釋嗎?」亞茵沒好氣地應。

  「不是……」綺娟沉吟半晌。「妳知道我小舅是什麼星座嗎?金牛耶!」

  「然後呢?」好端端地,怎麼變成星座大解析了?

  「金牛座男人的特質,固執、脾氣拗,還有種莫名的執著。」如果可以的話,少惹為妙。

  「多謝妳的解釋,用在藍愛伶身上,形容真是恰當。」越聽心越痛,亞茵悶得快吐血了。

  她不應該找綺娟訴苦的,簡直自掘墳墓。

  「我說小舅媽──」

  「別叫我小舅媽!」亞茵目露凶光。

  「是、是,別叫妳小舅媽。」綺娟識相的改口。「請問妳是住在山裡的番仔嗎?我說的對象不是

別人,而是妳呀!」綺娟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神情。

  「我?!」亞茵愣住。

  「小舅舅絕不會輕易這樣算了,他絕對會找到妳。」想到這裡,她就哀怨的想哭。小舅想找人會

怎麼找?當然是從她這裡下手囉!

  一想起要面對異常執著的小舅舅,她已經想撞豆腐自殺了。

  「妳別再幫他說話,他若有心找我,不會過了一個月還不動聲色。」等得越久心越寒。她已經看

破了,真的。

  她對他,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而已,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是因為晁家現在正逢交接大事,小舅舅當然抽不開身,等到時機成熟妳就知道了,他會非找

到妳不可。」綺娟斬釘截鐵地說。

  晁允雍是她的小舅舅,她還會不瞭解嗎?很恐怖的呢!

  「……」亞茵沉默不語,斂下美眸。

  會嗎?晁允雍會來找她嗎?他不是早決定要和藍愛伶在一起?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他為難的表

情。

  「妳等著瞧吧!」戳著杯內的冰塊,綺娟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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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點半,各高階主管魚貫走出晁氏集團三十五樓會議室,獨留下蕭唯安及晁允雍兩個人。

  「呼!終於結束了。」蕭唯安拉松領結,像是虛脫般倒向大桌。整整一個月緊鑼密鼓的行程,把

每一個人的體力全壓搾到極限。

  「嗯。」面無表情地頷首,晁允雍眸光落在落地窗外。

  「最可喜可賀的是老總裁已經脫離險境,我想可能跟少爺肯接下晁氏集團有關吧!」蕭唯安笑咪

咪地說。

  少爺肯回晁家,除了老總裁之外,他是最高興的一個了。

  「你有幫我找到亞茵嗎?」斂下俊眸,晁允雍淡淡地問。

  那日父親的病危通知來得太過匆忙,讓他連和亞茵把話說清楚的機會都沒有,送她回台北的路上

兩人不發一語,後來她乾脆從地球上消失不見。

  她還真狠心。

  「我有打電話給綺娟,她打死不接我電話,」蕭唯安苦下臉。「她不是藉故躲起來,就是關機了

事。」

  「她是存心的?」晁允雍語氣平靜難測。

  「我想應該是亞茵跟她約好,說什麼也不能說出她的下落吧!」一定是這樣,不會有錯。

  「電話給我。」晁允雍伸出大掌,漂亮的黑眸裡闇光閃過。

  「咦?」

  「我直接打電話給巧慧表姊,看那小妮子還能玩出什麼把戲。」晁允雍挑眉。

  「是。」不愧是當小舅的人,就算年紀相差無多,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啊!蕭唯安遞出手機。

  薄唇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晁允雍按下熟悉的號碼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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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娟,過來。」接完晁允雍的電話,余巧慧面色詭譎的招來女兒,遞出話筒。「妳小舅找妳。



  「耶?」綺娟表情微驚,連忙用力搖頭,用唇語告知。

  [不接、不接。]

  「允雍,綺娟說不想接你電話。」很壞心的,余巧慧直接明白地告訴另一頭的晁允雍。

  這不是逼女兒上刀山嗎?!哪有這種媽咪的!綺娟沒辦法,只好乖乖接過話筒。

  「小舅舅。」她巴結的乾笑。

  可惡、可惡!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五歲,偏偏礙著輩分害她只能當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寶寶



  「聽唯安說妳不接他電話,」晁允雍語氣絲滑地問,隱隱帶著某種殺氣。「現在妳連我的電話也

不想接?」

  「我怎麼可能不接小舅的電話,方才是媽咪誤傳,況且我也不知道唯安哥哥找我呀!」事到如今

她只能裝傻。「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妳躲著他?」晁允雍的語氣更加輕柔。

  自從藍愛伶事件後,本來就精明過頭的晁允雍變得更加危險,有老狐狸的味道。

  「我沒事幹嘛躲唯安哥哥呢?」聽見晁允雍輕柔到可怕的語調,綺娟全身寒毛豎立。

  她繼續乾笑,也只能乾笑。

  「妳明知道為什麼,別跟我打啞謎。」小妮子想玩遊戲,他當然奉陪,只要她玩得起。

  「呃──」突然有些笑不出來了,綺娟語塞。

  唉!千萬別說她沒義氣,她為好友已經兩肋插刀,快插成重傷了。

  「說吧!乖乖把亞茵的下落告訴我,對妳只有好處。」晁允雍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題。

  「亞茵是誰?我很熟嗎?」晁允雍一提起這個名字,綺娟便頭皮發麻。

  「綺娟。」晁允雍歎氣。「妳想要我告訴表姊,關於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嗎?」

  「耶?」綺娟心一驚,直覺睇向站在一旁的母親大人。

  可惡的小舅──不!可惡的晁允雍,居然敢威脅她。

  「若是不想,妳就告訴我亞茵在哪兒。」他平靜地說。

  「亞茵她……」綺娟捂著話筒,偷偷換個方向。「她不想見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誰教她有小辮子在他手上。

  「她這麼告訴妳的?」晁允雍皺眉。

  「她親口說的,不然我哪敢謊報。」綺娟嘀咕。

  「她還跟妳說了什麼?」

  「她還說她明白恨多深、愛多深的道理。」嘖嘖!看來這件事難擺平囉!小舅舅是牛,亞茵也是

牛,兩條固執的牛湊在一塊兒,肯定有得磨。

  晁允雍沉默下來。

  「晁允──呃,我是說小舅舅,你真的還愛藍愛伶嗎?」天生藏不住話的直腸子性子,綺娟忍不住

問。

  「妳覺得呢?」晁允雍不答反問。

  「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他點頭。

  「可是為什麼你讓亞茵有這種誤會?其實亞茵她很好,你別欺負她!」綺娟為好友抱不平。

  亞茵為了找尋「雍」,可是整整執著了四年呢!

  「再看見藍愛伶,我的心很亂,我只是一時沒理出頭緒,不料造成這樣的誤會。」晁允雍頓了下

。「綺娟。」他喚。

  「嗯?」

  「妳還會見到亞茵嗎?」

  「當然,我們可是好到不行的手帕交呢!」

  「那麼如果妳不想讓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被巧慧表姊知道的話,妳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這個忙。」

晁允雍低語。

  「什麼忙?」可惡,每次都威脅他。以後別讓她抓住小辮子,不然,哼哼哼!

  保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下個星期六,請她到當初看見『藍』那幅畫的美術館,我會在那裡等她,不見不散。」

  「如果她不去呢?」這個忙會不會太難幫了?要亞茵重遊舊地,不是存心找死嗎?

  「那妳就完蛋了。」


       
第九章

  「亞茵,妳真的不再給小舅舅一次機會嗎?我從來不曾見他如此執著過。」電話那頭傳來綺娟無

奈的聲音,她歎氣。「算我求妳,拜託妳見見他,好不好?」

  不管怎麼說,在輩分嚴明的晁家,就算晁允雍大不了她幾歲,她還是必須尊稱他一聲小舅舅。對

於這個小舅舅三天兩頭電話慇勤問候,動不動就來電關切,她的精神真的已經到達緊繃極限。

  還有她不可告人的小辮子啊!

  聽見綺娟的央求,亞茵只是保持沉默。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的誤會有多深,但如果小舅舅真是妳找了四年的『雍』,說啥也不該這樣

輕言放棄不是嗎?」綺娟繼續碎碎念。

  四年耶!不是四天、四星期,而是四年哪!

  「就是因為我找了『雍』四年,所以我們之間的鴻溝更無法跨越。」亞茵悶悶出聲。

  她尋尋覓覓的男人,她怎能接受他心裡還愛著另一個女人?愛多深,恨多深,她永遠也比不上讓

他自我封閉的藍愛伶。

  「亞茵,請用我聽得懂的方式說話。」總覺得她越說越迷糊,綺娟抱怨。

  「最簡單明瞭的解釋方式,就是我不想見他。」亞茵乾脆答道。

  很好,非常好,這種解釋非常淺顯易懂,可惜她不能接受,因為她不想完蛋。

  「亞茵,只是見一面,大家把話談清楚不是挺好的嗎?根據妳的說法,那一天妳根本是逃回來的

。」

  「誰說我逃?!」亞茵不服氣地反駁。「我只是不想繼續無謂的爭辯下去。」愛與不愛,恨與不

恨,有時候光憑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傳達一切。

  冷面惡魔給她的就是最赤裸裸的表情。

  「說得好聽,明明就是逃。」綺娟嘀咕,「妳根本沒給人家解釋的機會。」

  「已經沒什麼好解釋的了。」亞茵淡淡地說。

  當他和藍愛伶緊緊抱在一起時,的確已經沒啥好說,因為誰也看得出來無人能代替藍愛伶在他心

中的地位。

  或許冷面惡魔喜歡她,但「藍」在他心裡絕對獨一無二。

  「亞茵,妳真的連一面都不見?妳想就這樣放棄?」見她堅持,綺娟不確定的問。

  「嗯,再見他也於事無補。」

  「好吧,妳不想見他,身為好友的我當然不能勉強妳,可是希望妳能答應我一個要求。」綺娟退

讓。

  「嗯?」

  「愛情從哪裡開始,自然從哪裡結束,俗話說得好,人要有始有終嘛!既然妳是在美術館看見『

雍』,那麼這星期妳再去美術館一趟吧!」

  「為什麼?」亞茵蹙眉,總覺得有陷阱。

  「沒有原因,只是給妳自己一個交代而已。」電話那端的綺娟半撐著下巴,很是委屈的抱怨。「

為了妳這個好朋友,我可是豁出去了,一次又一次違背小舅舅,這在晁家可是要拖出午門砍頭的死罪

耶!我這麼有義氣,妳答應我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

  「可是──」亞茵為難。

  可是她不想走進那個地方,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妳就隨便進去走走,哪怕是五分鐘也好。只要妳真的考慮清楚了,想啥時出來就啥時出來。」

不管,只要亞茵踏入美術館大門一步,她允諾小舅舅的事就算做到了,他可沒規定要待多久。

  「妳是說進去好好把事情仔細想一想嗎?」亞茵猶豫了。

  「嗯。」亞茵昧著良心點頭。

  千萬別怪她出賣好友,她也是被小舅舅逼到極限才會這麼做。更何況小舅舅的態度她全看在眼裡

,她真的覺得亞茵該和他把話攤開來說清楚。

  費了四年才找到的愛情,沒理由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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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踏進這裡。

  市立美術館內參觀者眾,和上一次來到這裡時簡直有如天壤之別。亞茵將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

住她泰半五官,腦中煩煩亂亂的,全是綺娟告訴她的那句話──

  [我從沒見過小舅舅那樣執著,就是對藍愛伶也不曾,不管怎麼樣,妳去看看吧!就算給妳的「雍

」一次機會。]

  給「雍」一次機會……亞茵眸心微闇。

  她無法忘記那天在白色木屋時晁允雍為難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傷她好深。她懂愛多深恨就

有多深的道理,她真的懂,因此她也相信不管他表現得再怎麼淡然,他心中仍有藍愛伶的影子。

  她喜歡他、她愛他,可是她無法在他心中還有別人時,當別人的替代品。她要的愛很簡單,但也

要很純粹,也就是太純粹,讓她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

  往來人潮撞疼了她的肩,亞茵蹙起眉心,嬌小的身子往角落移動。

  或許她不該來的。她煩躁不安地想。她還來做什麼?難道再給自己二度傷害嗎?

  亞茵腳下一頓,頓時有種逃離這裡的念頭。忽地,正前方的畫奪走她的注意力。

  那是他的畫!雖然畫風不若從前的溫暖明亮,但是她再確定不過了,那種大膽的亮黃色和溫暖橘

只有他能揮灑自如。

  怔怔看著那幅畫,亞茵的心情激盪難平,水氣迷濛眼前的世界。

  畫名是「圓」。

  在一片溫暖的橘黃色中,有名大眼睛的少女仰頭笑著,肩膀上巨大的烏鴉正不安分地張開翅膀,

狀似要展翅高飛。那名少女的神韻如此眼熟,分明就是她塗鴉簿裡的詭異女孩,只不過是一眼,他卻

牢牢抓住其神韻,原本該是極不協調的畫面,在他筆下卻是如此自然。

  圓。這個畫名觸痛她的傷處,讓她紅了眼眶。

  其實她知道他對她是有感覺的,但愛情若不絕對她寧願放棄,這是她任性的小小驕傲。看見他的

畫,亞茵的心好酸好酸。

  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好喜歡、好喜歡晁允雍,強烈的思念逼得她幾欲瘋狂,強迫自己不見他,

對她而言無疑是最殘忍的折磨。

  倘若當年她不曾來過這裡、不曾見過他的畫,不曾答應綺娟去山上,或許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不

會深深愛上他,愛到無可自拔。

  「喜歡嗎?雖然和從前還是差得遠了,但這是現在的我。」身後響起她一輩子不會錯認的低沉嗓

音,亞茵嬌軀狠狠一震。

  「……」他在這裡?!

  臭綺娟果然出賣她。

  「還是不肯面對我嗎?沒想到妳討厭我到這種地步。」見她仍是倔強的背對自己,晁允雍不禁自

嘲一笑。

  「我不討厭你。」聽見他的回答,亞茵緩緩轉過身,燦亮如火的明眸深深望住他的。「我從來不

曾討厭過你。」

  從前不曾、如今亦然。

  垂眸望著她消瘦的小臉,晁允雍心一揪。她曾是開朗愛笑的女孩,瞧他把她折磨成什麼模樣?

  「我好擔心妳不來。」沉默了下,晁允雍低啞的開口。「我一直在等妳。」

  「晁總裁時間真多,難道不用工作嗎?」她別開臉,故意將話題往不相干的方向帶。

  「沒有一樣事情會比妳重要,我本來就不想回晁家,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會接下總裁的位置。

」晁允雍濃眉微蹙。

  要不是所謂的家族責任絆住他,那一天他早就追上去解釋清楚,也不會鬧到如此僵的境地。

  沒有一樣事情會比妳重要!晁允雍不經意的話像道暖流流過她心田,剎那間,她的眼眶更熱了。

  她還是很容易被他感動啊!

  「這幾天我不斷用小舅的身份威脅利誘綺娟,逼她一定要勸服妳。」晁允雍續道,黑眸沒放過她

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我本來不想來。」亞茵很老實地答道。

  「妳真這麼不想看到我?」

  「我想不出見面的必要。」咬咬唇,亞茵執拗。

  「這句話真傷人,果然像牙尖嘴利的妳。」晁允雍握住她的手,感覺她掌心的冰涼。「上回妳問

我的問題已經有答案,妳還願意聽嗎?」

  「我不要謊言。」

  「不是謊言。」

  「我也不要好聽卻毫無誠意的話。」

  「絕對充滿誠意。」她愛鑽牛角尖的性子到何時才會改呀?晁允雍歎氣。

  「那你說,我洗耳恭聽。」猶豫了三秒,亞茵低語。

  「我承認那時我有片刻的遲疑,但那並不代表我還愛她……那只是久別重逢的一時迷惑而已,我

萬萬沒有想到她會來找我。」晁允雍認真地說。

  「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未完成的戀情是最美麗的。」亞茵輕哼。

  借口!

  「我從不覺得未完成的戀情最美麗。」這是句真心話。

  見到愛伶時,他嚇了一跳,但他的心卻意外的平靜,就算給她一個擁抱,他的心情也沒有起任何

波瀾。

  這樣的答案很明顯,誰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怎麼說,其實你還是在意她的,我不會忘記看見她時你臉上的表情,那是我……從來不曾

見過的。」

  「不管妳看見什麼,那都不是事實。」

  「在愛情裡三個人太多了,我願意退出。」他對藍愛伶的愛,恐怕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明白,當

初她就是被他的愛所感動的。

  「妳會不會太容易放棄?我的話甚至還沒說完。」晁允雍不悅地擰眉。

  這是當時斬釘截鐵告訴他命定論的小女人嗎?當他好不容易再次重拾愛人的能力,結果她說放棄

就放棄?

  「你想說什麼?」無論他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亞茵別開小臉。

  「我很確定喜歡的人是妳,不是藍愛伶。是妳讓我重新感覺到溫暖,是妳陪我走過這段路。亞茵

,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晁允雍誠摯的說,這些都是他的心底話。

  聽見這句遲來的喜歡,亞茵整顆心好酸,眼眶裡熱淚凝聚。

  「那只是錯覺,因為當時只我有在你身邊,換作另一個人,她也可以讓你有相同的感覺。」她仍

執拗。

  她是牛嗎?固執得教人生氣,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那是因為這個人是妳。」晁允雍咬牙道。

  換作任何人都不行!

  「你上次的態度不是這樣的。」見他語氣轉硬,亞茵忍不住吼回去。

  他那時明明表情僵硬、欲言又止,彷彿她的存在讓他為難了。她譚亞茵不是會纏著不放的女人,

她犯不著讓他為難,就算再痛她也可以放手,她有譚家人的一身傲骨。

  「我說過那是久別重逢的一時迷惑,我的心裡沒有她。」可惡!他又想歎氣了,他們兩人就不能

和平相處超過十分鐘嗎?

  「我不相信你。」亞茵倔強地別開臉。

  「妳要我怎麼證明?把我的心剖開給妳看?」

  「不用!」眼前再度浮現他和藍愛伶緊緊相擁的畫面,酸到泛苦的泡泡不斷發酵,亞茵只想轉身

閃人。

  「亞茵,」晁允雍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妳知道我為什麼會

將自己封閉在荒僻的山裡嗎?」他忽然問。

  「……」緩緩揚起美睫,亞茵平靜回視他,沒吭聲。

  「因為我在那裡等妳來找我,等妳把我從人間煉獄裡救出來,妳注定會上山來,而我注定會遇上

妳。」晁允雍的聲音極輕,卻字字句句敲在她心版上。

  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亞茵咬緊唇,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個男人心機真重,居然用她的命定論來說服她。

  可惡!

  「亞茵,妳曾說過我們失去彼此將會是個不完美的半圓,妳忍心讓這種缺憾發生在我們身上嗎?

」他動之以情。

  她當然不願意,畢竟她深深喜歡他呀!可是有太多的不確定存在他們之間,讓她無法相信,無法

信任。

  她無法確定他的心裡已不再留戀藍愛伶啊!

  「不然,我們做個約定。」晁允雍用她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說道。「當初妳找『雍』整整找了四

年,現在換我找妳,換我找尋我命中注定的妳。」

  「若是你找不到呢?」聞言,亞茵微微一怔。

  當初他不是覺得她的命定論荒謬可笑嗎?為何現在卻又如此篤定?

  「我會找到妳。」晁允雍的回答斬釘截鐵。

  「我會躲起來喔!」像是一種考驗遊戲,亞茵回答。「我不會放水。」

  「妳不用放水,我絕對會找到妳!」這一回,他的語氣同樣堅持。

  「……那我等你找到我。」緩緩鬆開他的手,亞茵紅著眼眶如此說道,她一步步退進人群裡,最

後消失不見。

  如果……如果晁允雍真能遵守他的諾言,無論多久都要找到她為止,那麼,在那一天,她會真的

相信他們是命中注定的戀人,而且她會相信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別人。

  雖然她的心很痛很痛,也充滿了不安,因為誰也不能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更不能確定晁允雍

真的會找到她,但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唯一的一條路。


   
第十章

  一年後

  「今天也是西洋菊嗎?」看見眼前甜美可人的女孩又來買花,老婦人笑咪咪的問。

  自從她搬來附近後,她天天跟她買花,同一時刻,同一種小西洋菊,漸漸已成一種習慣。

  「是呀!婆婆。」亞茵將零錢拿給眼前慈祥和藹的老婦人,騎上腳踏車,開心地往湖畔方向而去



  湖的顏色很美,是種深深的綠色。將小西洋菊擱在座位旁,亞茵在公園的椅子坐下來,從包包裡

翻出畫筆及塗鴉本,嘴裡咬了片吐司,慢條斯理地攤開簿子。

  轉眼間,她和晁允雍的約定已經過了一年,這一年來她就像流浪的小孩走遍各地,直到三個月前

才在這附近住下來。

  會選擇這裡是因為它很寧靜,她喜歡湖面平靜無波的樣子,連帶也會讓她心情平靜。

  忽地,一抹黑影罩住她的天空,亞茵畫筆一頓,並沒有回頭。

  「還是在畫骷髏和烏鴉嗎?」身後的男人淡淡笑問,輕快的語氣裡聽不出真正用意。

  「錯,我畫的是南瓜。」斂下美眸,亞茵用同樣輕快的語氣回答,無奈微微顫抖的手洩露她的情

緒。

  她深深吸氣,咬緊唇。

  「哦?還是跟從前一樣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明明坐在水氣濛濛的湖面前,畫筆下卻是毫不相

干的南瓜。

  「我沒有變。」簡單明瞭的四個字,意義包含萬千。

  是的,她沒變,她還是跟從前一樣。那麼他呢?他變了嗎?

  聽見她的回答,男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妳一直知道我在找妳,我跟隨在妳的腳步後面。」他笑。

  「我不知道。」

  「妳若真不知道,就不會選擇在這裡住下來,每天同一個時間到同一個地方,做相同的事情。」

男人俯下身,大掌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妳明明在等我,妳害怕我找不到妳。」

  「並沒有。」聽他一語戳破,亞茵有些尷尬地紅了粉頰。

  誰會害怕他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哼!

  「過了一年了,妳願意相信了嗎?」晁允雍高大頎長的身子在她身旁坐下,深不見底的黑眸瞬也

不瞬地望住她的。「相信我說的話,相信我們的緣分?」

  亞茵沒吭聲,揚起的美眸充滿水氣。

  他的確有遵守承諾,他找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

  「相信我們注定該在一起?」唇瓣綻開笑痕,晁允雍大手一撈,將她擁入懷裡。

  用力的吸吸鼻子,貪婪地吸進他身上的味道,亞茵閉上美眸,胸口漲得好滿好滿。

  「不說話是代表否認嗎?」大手輕撫過她如雲的秀髮,晁允雍輕聲問。「如果妳還是不確定,我

可以繼續找下去,無論時間多久。」

  「夠了。」亞茵輕輕截斷他的話。「已經夠了。」

  一年,他們已經玩夠你追我躲的遊戲,她的用意不在責罰他,只是想確定在他心中,她比任何人

都來得重要。

  這一點,他做到了。

  「言下之意,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晁允雍挑眉。

  「嗯。」亞茵用力點頭,淚水在眼眶裡凝聚。

  其實她也很怕呀!怕他不遵守諾言找她,怕他不想再跟她玩遊戲,半途扔下她一個人。她真的很

慶幸他做到了,真的。

  「唉!只要妳滿意就好,我只不過想要跟妳在一起,沒想到還真困難呀!」晁允雍故作無奈地歎

氣,摟住她的大手緊緊的。

  「既然妳答應了,我們要回山上去嗎?」

  「回山上?」亞茵微愣。

  那種荒山野嶺,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鬼地方,沒有電視、沒有百貨公司,他們要

回去做什麼?

  「回去重新開始,享受一下兩人時光。」他已經開始計畫。

  「你的工作……」

  「那不重要。」他有個忠僕蕭唯安可以虐待。

  「好,」亞茵甜蜜地點頭應允。「回去也好。」

  愛情從哪個地方開始,就從哪個地方得到答案。當晁允雍打開門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

就已經開始轉動,所以……回去也好。

  只要有他的地方,都好。


  【全書完】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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