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修煉地 籍籍無名，心無旁騖，則好惡無以亂其中，而利害難以奪其外。容我擅改《英雄》的名句： 「人若無名，便可專心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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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青，一位工地監工，寫下他親自接觸的社會底層勞動者的故事。故事主角有工地師傅、外籍勞工、陸配、外配、更生人、檳榔西施、性工作者、拾荒者、看板人等等，配角則有被視為找麻煩的警察與環保稽查員。

書名很吸引我，因為家父是「綁鐵工」，也是「做工的人」。而下面這段引文則是讓我將書放入購物車的關鍵：

「如果我們判斷人的標準，是用刻苦，是用勤奮，是用力爭上游的努力和對於生活的認真，去決定一個人的品格，那我們不可能看不出他們值得擁有尊敬。我們既然知道以一個人的經濟條件去斷定社會階層以及地位是錯的，並且深惡譴責，那又為什麼不改變對他們的看法呢？」（博客來網路書店/做工的人/本書特色）

我想起一件往事，有個朋友結婚宴客，婚宴流程有個介紹雙方主婚人，他的岳父是位整復師，而他父親是做工的，他覺得這樣介紹不妥，問我要怎麼「修飾」？我沒給他建議，心想：「做工就做工，不偷不搶，很丟臉嗎？」後來在婚宴上，主持人介紹他父親是位「工程師」。

〈共體時艱〉述說工程環境的惡劣。作者在與公部門打過交道後，對公務員的因循守舊提出他的觀察：

「所有公務員以新的工作為噩夢地獄，……若是有人想用更新、更好的方式，那容易招來大量質疑，這在公部門中都是大幅壓力。四平八穩地循舊，反而成為公務部門的例行方式。」（頁77-78）

有前例可循是一張安全牌，代表既可行又不會出錯。新的工作意味著不能套用、無法複製貼上、甚至要砍掉重練。而所謂更新、更好的方式則具有不確定的風險，恰恰是崇尚穩定的公務員所不願承受的。

〈阿霞姊的鹼粽〉結尾的文字極為動人，以細品鹼粽比喻細品那些私娼的人生：

「離開那處工地之後，我總喜歡在夏天時吃鹼粽，用很多種沾料來吃。……那是她們教我的吃法，慢慢地，細細地，用不同的方法來品嘗。即使那時候吃的粽子已經久放，失去了新鮮、彈性和應有的口感，但依然值得細細品嘗。一如她們的人生。」（頁244）

如果可以，誰不想有尊嚴的活著？〈伴唱小吃部〉描寫兩位殘疾的性工作者。「這社會要求他人有尊嚴活著的，幾乎都是不需為下一餐煩憂，並且收入穩定的人。」（頁211）這是作者的仗義執言。

我們不是有社會福利制度嗎？怎麼還會有未受到政府照顧的窮人？作者在〈看板人〉感嘆：「我們的社會福利其實是會幫助窮人的，但你得是一個『標準的』窮人。……我知道從政者不會悲憫他們。所以我恐懼。」（頁268、273）

這樣的一本書，很真實，也很難得，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

 

【圖：林立青著，《做工的人》。台北：寶瓶文化，2017年2月16日初版四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