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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一大早，早自習就要開始，走廊盡頭的五年美班還有一大群學生站在教室門口張望。善班「龍共雨林老師」進他們班之前先過來關切一下，所有學生通通立正大聲喊：「老師好！」龔老師聞得出空氣中的異味，決定先轉回去導師室通知廖老師，免得他再次「過度驚喜」。

鐘響之前，美班「刀仔/導仔」廖老師笑著走上樓，一付上戰場的架式。根據他的判斷，一定是女生在作怪。在這種公開場合，男生作怪很容易辨認，喧鬧就是標誌，女生會立刻反擊、大叫。男生期待的就是這種喧鬧、反擊和大叫。女生作怪很精緻，男生不管手腳淤青到什麼地步也不敢反擊、不敢抗告。女生很合作，每次廖老師向女生要答案，她們會抬起頭來，把眼神放到遠方。或是把眼神放到那些手腳淤青男生的臉上，淡淡微笑。接著老師會問男生發生什麼事，他們會嘻嘻哈哈反問「什麼事？」並且努力把眼光移開淤青的手腳。

五年級小孩很容易這樣作怪。

起碼《瀨埤小學》五年美班的小孩是這樣。

「造反了嗎？」廖老師明知不會有答案，還是要問一次。

「沒有！」所有人一溜煙就進了教室坐好了。

其實不完全算是「坐好了」，因為整間教室呈現一種螞蟻行進的細微彎曲。廖老師特別瞄了地上對齊白線。所有的桌子和椅子都好好的放在格線上，可是整個看起來會感覺每張桌子彷彿移了位子，有的前進了一些些，有的後退了一些些。

「所以是姿勢的關係。」廖老師恍然大悟！

升上高年級之後，班會有真正的功用。五年美班桌椅排列根據全班表決，全班四大排（八小排）男生和女生分開坐，每個人都可以挑自己的好朋友合用一張桌子。五十個人總共有二十六張桌子。「幸運的」（沒有伴的）最後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因此可以獨享一張桌子。

現在，所有人都悄悄的執行某個神秘指令：和男生相鄰的女生縱使沒有合用同一張桌子，也微微閃開。縱使只是頭部別開一公分的距離，也能輕易分辨出來。

風雨前的寧靜。廖老師不作聲，等著看好戲。

早自習平靜的過了。

升旗典禮平靜的過了。所有人魚貫走進操場，又魚貫走回教室。沒有喧鬧、沒有拌嘴。

第一堂上課，除了一公分偏頭依然，整堂課毫無異狀的過了。

第一堂下課，很多女生手上都帶著塑膠尺。

「零點一！」只要有男生和女生擦身而過，就有人走過來比畫手中的尺：「零點一！」

第二堂下課，善班的女生也帶著尺出來加入「零點一活動」。

到了中午，所有五年級的女生都加入。

下午放學之前，三、四、五、六年級的小朋友通通熱烈的玩著新遊戲。一年級小朋友讀上半天，中午回家去了。二年級讀下午班，還不知道全校小朋友都在忙什麼。

到了星期二，「零點一活動」越演越盛，索性連男生都加入了。不過他們手上沒有攜帶任何丈量工具，他們跑到老師後面，等待男老師和女老師擦身而過打招呼的剎那轉過身來用唇語向後面所有人宣佈：「零點一！」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零點一」就是「0.1 公分」的意思。

星期三，連女生也不費力找尺了。她們瞇著眼睛，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緊，做一個「其實連0.1 公分都不到」的表情。

星期四，校長開始關切。中午有位媽媽送便當來給小孩的時候問校長為什麼她昨天和她先生說話的時候，四個小孩不斷邊喊「零點一」邊咯咯的笑。

校長交代各班級任導師清查。廖老師到班上並沒有問任何同學有關「零點一」由來的事，他直接宣佈下個月座位的新分配原則：「為了讓全班好好的互相認識，我們下星期月考完就換座位。我想不如這樣實驗一下好了：按照名次坐，這樣可以鼓勵同學好好用功考試。每個月都可以認識不同的同學。」廖老師直直望著洪玫瑰說：「各位同學覺得這方式好不好？」

「萬一……」洪玫瑰想發言。

「不會有萬一。」廖老師微笑了一下。很嚴肅的微笑。

「對了！下禮拜月考考完大家就去好好玩，班長和排長不用來幫老師改是非和選擇題了。我剛好不用開會，我自己登記成績就好。」

真的好巧好巧！那一次月考成績排名出來，單數名次剛好都是男生，雙數名次剛好都是女生。「華小達」第一名。魯冰第二名。

整整一年半的時間第四名的洪玫瑰都為了那次的月考在生氣！她數學的繁分數算式其中兩條除線明明不一樣長，莫名其妙被扣了一分；她的國語填空少了一個私名號被扣一分，可是杜虹也沒寫居然不扣分。更氣的是，第三名是姜效榆！就是她第一次拿起尺來趕走的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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