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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騎腳踏車回幸福公寓，都會打那家鐵皮搭建的「萬客來」經過。

廉價日光燈管下，門口仍是堆著電扇、各色塑膠垃圾桶、三格一九九抽屜櫃和十年前至今仍未改版的印有小飛俠或世界地圖的書桌，百年如一日。

是雜貨鋪?還是百貨行?無以名之，無法定位。

其泛著灰塵等你挖掘的東西，大至衣櫃椅凳籃筐檯燈地毯等擺設，小至延長線杯盤鍋碗牙刷文具花瓶五金等什物，甚至到髮飾玩具色情光碟粗活工具等等等應有盡有，縱然販賣物件相似，我卻無法以市面上「生活工場」、「IKEA」、「遊藝舖」等熟悉的商業形式名稱想度與定義它，因為慘白日光燈下的「萬客來」，是一個早早已遠遠被我（特別是我們---據說是念設計的一群）拋棄在後面的世界；是那個好幾小時車程外的「家」（我們總想學成回去好好改造一番的）裡總會出現的物件來源的世界；是我們皺著眉批評路邊麵店所用的醬油瓶和塑膠桌布的世界。

初初對「萬客來」的記憶，或許得感謝大一時莫名折磨我們的基本設計，現在被批判地狗血淋頭的課程規劃（也僅此一屆），逼迫人走路不專心，一路撿拾各式廢物，並且蔚為風潮的是：鑽進小小五金行，一晃就是一小時…..那個時候，才從高中生階段誠惶誠恐地踏入「設計」的領域，啥都不懂，不敢放過手上任何一只物件，努力發揮想像力想它可能是將來模型的一部份，管它是水龍頭的一部份或玻璃煙灰缸或是染色的菜瓜布，所以「萬客來」成了秘密尋寶處，平常一件理所當然的雜物，吹開層層灰塵，呼，南瓜可能變馬車。

南瓜結果沒變成馬車，雖然南瓜在模型上往往因為拙劣的手法還是不脫南瓜貌，設計成績還算是勉勉強強撐過。而當熬夜作設計的日子漸漸遠了，當神色飛揚談論所謂生活方式設計風格、斤斤計較筆記本或茶杯精緻度、嘖嘖稱道出國旅遊經驗與消費紀念品的日子多了，繼而就讀研究所，常大剌剌和同學們爭執「品味與消費文化」的我，雖搬到更接近當年這秘密尋寶處的一處公寓，擺有小飛俠書桌的「萬客來」世界卻更加與我的世界截然二分了。

如果說真要仍留有一絲聯繫的話，大概僅剩「尋找一種印象有卻找不到的籃子可以去那裡」及「那裡曾存在過擁有變馬車可能的南瓜」這樣微弱的記憶吧。

今年台北雙年展裡佔有左右兩大迴廊的作品「二十元一件」，據說藝術家創造一個市場，擺滿廉價塑膠製品給參觀者互動，出售的也是它應當的價錢，二十元一件。俗民文化進駐了美術館，吭?

可惜我到訪時已是一片空闊闊收市模樣，僅剩一台錄影機孤單單重播著當時的畫面，以及中庭玻璃上高掛的四大面各色塑膠碗瓢、充氣玩具、購物袋和壺瓶等等在風裡霹ㄆ一ㄚ搖晃，俗麗的五彩斑斕，倒也煞是亮眼。雙年展可是還有很久才結束呢，不知是藝術家小估了台灣人的消費力，「進貨」進得不夠多?或是坐了飛機來到台灣的二十元一件商品，轉瞬被鍍上異國風情的符號快快買回當作紀念品?亦或是這搶購後空蕩蕩的攤位也是藝術家巧心佈局的一部份 ？

逛「萬客來」的啟示：
廉價物品真的沒價值嗎?
還是只有少了燈光、貼木皮層版的玻璃櫃和一個品牌?
醃菜釀醋的紅塑膠蓋大玻璃缸和西班牙玻璃罐相比，又如何?
或許我們都被騙了?



（待續。或者說不定最後續出來的會是厚厚一本論文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