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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5-17 23:09:25| 人氣46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晁連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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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來自心海的消息


我不記得趴在他肩上有多久,我只記得他厚實的右手掌一直拍著我的背,一直到我的歇斯底里走到了死胡同.我揉了揉紅腫的雙眼,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好多了嗎?”


“報告連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


“......”


“報告連長,我爸爸常教訓我男人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掉眼淚,我剛才真的很失態......”


“所以你沒把連長當外人囉?”


“我…”


抬起頭看他,該死,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又來了,晁老虎啊,我註定是要敗在你的手裡.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們很自然的各退了一步.其實我們什麼也沒做,只是剛才那種晦暗不明的情愫,在軍隊,至少是我那個時候的軍隊裡是諱莫如深的.


後山養雞場邊的對話是我軍旅生涯的一大突破,也許是九重葛事件,我的作風明快剽悍,也許是連長原本就對我有好感,總之,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擺脫了菜鳥排長的標籤,而被稱讚為”比正期軍官還像正期軍官的預官”.接下來的日子,對我來講就像切豆腐一樣簡單,每天排教學勤務,衛兵勤務,帶阿兵哥跑步,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我想我最驕傲的一點就是,打破了一般人對預官的印象,以為這些天之驕子只會舞文弄墨,拿刀弄槍就不在行,事實證明,我的體力比任何一個班兵都要好,5000公尺跑下來臉不紅氣不喘,倒是可憐的阿弟,因為身材較胖,常常上氣不接下氣,後來我們有了默契,以後只要跑步,我一定另給阿弟任務,反正阿弟也快退伍了,別人也不敢說些什麼.


只是我和老虎連長的關係,變得十分耐人尋味.原本那次後山的掏心剖腹的對談,以為會迅速拉近我們的距離,可是我們好像刻意地互相避開對方,只是聽政戰士說,連長不只一次在我放假時讚美我.說我優秀,進入狀況等等.


其實我的心裡也是很躊躇的.大學二年級學校放了一部電影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中文譯作俘虜),那是懵懂之初我看過的第一部和同志有關的電影,也是我第一次比較認真去思考自己身份的問題,可是我對”那碼子”事單純的像張白紙,一直到大三同寢室室友給我看了一本男女春宮圖,我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當然,那本雜誌變成後來我趁著室友不在的時候,最好的自慰工具,而且我很清楚,我看的是男人的那兒.


我的同性戀情結曾在大四修籃球課時,被當時的授課老師攪亂了一池春水,無疾而終之後,就再沒有被拿出來放在太陽下審視,如今晁連長活生生地如天降神兵般地殺進我的世界,殺得我措手不及,應對進退完全失了章法,我們正面交鋒的機會也在互相僵持,猶豫不前的情況下變少了,我們常常避開對方的眼神,可也常常會在偷看對方的時候被抓包,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們之間的對話變得官腔,簡短,可是關懷的字眼和語調總是不經意流出.


“雁石,明天早上你代表連長到山上和星光部隊協調射擊時間,我要到營部開會…山上風比較大,別忘了穿夾克.”


“是,連長,您…開完會還去哪裡嗎?”


“沒有了,怎麼?”


“沒有,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回營區.”


“連長不在連上最好了對不對?”


“才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


說漏嘴了!我偷偷看他,他又是那股該死的一號表情,躲在煙圈後的微笑,哼!


“連長晚餐前會回來!”


“ㄡ,我會叫阿秋幫您打菜.”


類似這樣的對話層出不窮,我覺得自己比演默劇還要憋,可是每天的眼神交換,一點點口頭的關懷,也一樣讓我樂此不疲地繼續稱職扮演我的角色.我是當局者迷,然而旁觀者大概多少嗅出一些什麼,至少政戰士和阿弟都對我說過,老虎連長變得溫柔多了.


“有嗎?”


“排ㄟ,你少假仙,我覺得是你把連長變溫柔了!”


“去你的!再胡說給我交互蹲跳100下!”


“排,我們沒有老虎連長了,只有小老虎排長……”


“幹嘛還加個小字,王聰富你死定了…”


“啊!排啊饒命啊!”


我不知道那隻老虎回營部說了些什麼,只是我這個”小老虎排長”的名號紅回了營部,有一次營部會議全體軍官參加,營部連魏連長當著晁連長和一堆人面前說,


”同學啊,你們陳排長讓給我吧,放在莞山連大才小用嗎!”


“去你的,你敢跟我搶人,陳排長是我的人!”


大家哄地笑成一團.我也尷尬地笑著,偷偷看著那隻老虎,他正看我呢!我那該死的超薄臉皮,紅得就像深怕別人不知道我的心事一樣,拜託你連長,別再偷看我了,可是他說,我是他的人ㄝ,有一種溫溫暖暖又夾帶著酸酸甜甜的感覺自心底升起,渾身的舒暢,全身的毛孔都好像為了迎接這一份隱隱約約的愛情而張開.


我知道,我戀愛了


我因為愛上了一隻老虎,情願變成一隻小老虎,只為和他同屬於一個國度.


來自心海的消息,我愛上你
從很久很久以前
啊漸漸地漸漸地
不再是孩子們的遊戲
啊漸漸地漸漸地
將喜歡變成愛




卷五:化暗為明,波光粼潯


我們之間的爾虞我詐,一直到年底才有了重大突破.12月初,師裡下了一道命令,所有286師的預官回林口師部,再受訓一個月,我雖滿心不願意,奈何”師”命難違只得包袱款款,在那裡以前同梯的預官同學又見面了,大家急著分享下部隊的種種經歷,我每次提到晁連長總是會想到他的眼神,和那一對濃眉,心裡洋溢著絲絲溫暖.第一次覺得,一個月好久!


兩個星期後的某一天下午,我們被安排”讀書”,準備陸軍總部要做的政戰測驗,文書士吳仁恩居然來看我,我喜出望外,


“吳仁恩你怎麼來師部?”


“報告排長,我去參一科洽公,順便來看看你.”


(啊,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還是他要你來的?)


“謝謝你啊,你好不好?” (連長好不好?)


“排,還好啦,連上最近有一些事…”


“啊?什麼事?”我突然心跳加快.


“我們又多了一個蕭排長,專九,是林排的學弟,不過他被連長飆得很慘…”


“連長又開始飆人了?”


“排ㄟ,你受訓後,嗯,不應該這樣說,我的意思是,連長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常常發飆…”


“……”


“排ㄟ, 你怎麼都不打電話回來問候大家?我們都很想你哩!”


“少來,你們會想我,你們不是叫我小老虎嗎?”


“小老虎不會吃人嗎!”


“后,你說連長會吃人……”


“開玩笑啦,排,真的啦,打一通電話關心一下大家嗎!”


“好,我會,可是我沒有電話號碼ㄝ.”


“后,排你真的不關心我們,我要告訴阿弟,虧他常常提到你…”


“好啦快給我,我真的忘了把連上電話帶來!”


“排,你要打給連頭ㄚㄡ,他有叫我問你……”


終於,終於,你是想我的,你是想我的…………


晚自習時,我向長官報備打電話去


“么兩八你好”


“我是陳排,你是…?”


“排ㄟ,排是你ㄡ,我ㄚ青啦!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兩個星期吧!連長在嗎?”


“在在在,你修但后!”


“么兩八,我是晁成虎.”低沉的嗓音.


心頭一緊,我差點說不出話來.


“報告連長,我是雁石.”


“雁石?你…你在哪裡?你好嗎?”壓不住的興奮從電話那一頭傳來.


“報告連長,我很好,我很想念連…上,我….,連長您好嗎?” (陳雁石你是峱種)


“好!好!你快點回來吧!”


“可是還有兩個星期的課”


“ㄡ對,我忘了,那你,好好學習,要替我們營部和連上爭點氣啊!”(官腔,哼!)


“我會的.”


“好,好,好,連長,連長會嗯…替你加油!” (加油,就這樣嗎?)


“那,連長我不打擾您了,我要去晚自習了…”


“好,好,有空就打電話回來吧!”


“我會的,那,連長晚安!” (我想你)


“晚安!”


今天晚上我又要失眠了,小老虎要想大老虎,可是大老虎是不是也想著小老虎呢?我想到連長說,陳排是我的人,心裡就甜甜的,酸酸的……老虎伴我入夢來吧!


終於結訓了,放了一個大假,回家睡了一個好覺,跑回清大看老同學和學弟妹,星期天的晚上,8點30分,台汽把我載到誠信工專門前.旁邊的小路通往我們營區.我撥了電話.


“么兩八你好.”


“我是陳排,叫林正彥開車載我!”


“排,你回來了!好,我馬上叫他發車!”


我坐在隔壁的雜貨店裡等車,邊喝著飲料,邊看著時間,奇怪,都8:45了怎麼還不來,再晚我要錯過晚點名了.遠遠的吉普車車燈閃著,我瞇著眼,看不清楚,車在我面前U-turn,突然停下,門開,老虎連長赫然現身.


我大概嘴巴張得太大,老虎竟然笑了,


“怎麼,一個月不見不認識連長了?”


“我…報告連長,我沒想到是你….軍官不是不能開軍車嗎?”


“現在是晚上,誰管,快上車.”


我默默坐在老虎旁邊,太多的思念叫我從何說起?只有化作無聲的靜默.


車駛過到連上要轉彎的小路,居然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咦?連長你開錯路了!”


“連長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馬上就到了”


車子停在山邊的一個平台處,我們下車,我突然熱淚盈眶.


“雁石,你看那裡,那就是鳳山溪,現在是晚上,可是月光照在水面上,風一吹,和我們在連裡後山看到的是不是很像?”


“……”


“嗯,怎麼不說話?雁石…啊,別哭…”


“報告連長,我不是哭,我是很感動,我…”


連長輕輕把我拉到面前,他的眼睛像一團黑火,把我完全吞食了,我閉上眼睛,全心感受他的唇,我把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打開誠心迎接這一刻的到來,這一刻,任何話都是多餘,只有山風和明月,你們要作我們的見證,波光粼璕的鳳山溪,你要幫我記住這一刻,不要讓我遺忘了.


我止不住的流淚,心魂俱碎,鼻中嗅著他微微的煙味兒,和一種令我不知所措的體味兒,我突然想到鹿橋的未央歌裡,伍寶笙和余孟勤花前月下定情的那一刻,伍寶笙在恍惚中幻想著嗅到了余孟勤身上的狐臭味,很奇怪的形容法,可是此刻,我居然心領神會,雖然晁連長和余孟勤一樣都沒有狐臭.


老虎伸出他的手幫我拭淚,我靦腆地笑了笑,溫柔地看著他,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他的眉毛,他的頭髮,他的下巴,這隻老虎在我面前,柔順聽話的像一隻小貓,我心中突然漲溢出一股莫可名狀的愛意,上帝啊,給我足夠的關懷,我要好好憐惜眼前的這隻老虎.


原來老虎跟我一樣,也是山東人,煙台,產蘋果出了名,我是青島,依山傍水,可惜我們都沒回老家看過,老虎的爸也是職業軍人,38年跟著政府來台,在台灣認識了老虎的媽,生了三個兒子,老虎排行老大,我老爸背景跟他老爸一樣,只是在大陸就認識了我老媽,我自小就是家中的寵兒,爸媽從不願再多生一個,他們認為這是負擔.我們之間最大的差異就是體型,老虎身材魁武,標準山東人,而我,雖然是北方人長相,身體也很壯,個頭硬是矮了一截,


“沒發好的饅頭啦!”我自我解嘲


“小一號的老虎!”大老虎如是說


“發起威來不知誰比較厲害!”我開始挑釁


他又笑了,我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不管如何,他還是我的連長.


我又摸了摸他的眉毛,怎麼這麼濃,怎麼能藏著這麼多憂鬱和心事?摸了摸他的下巴,我笑了出來.


“笑什麼?”


“好扎人!哪有人鬍渣這麼重的!你一定是沒進化完全!”


“好小子!你完了!”


一陣瘋狂親吻,吻的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我全身充斥的情慾就像怒潮澎湃的海水就要決堤,猛地想到,天啊,現在幾點了?


我們急忙跳上吉普車,不到九點就出來接我,都快十點了,還沒回去,別人會怎麼想!


當晚ㄚ弟幫我辦了一個”小老虎歸巢”party,阿兵哥都跑來跟我揌奶,說多想我云云,我則是一個人打了一屁股,說他們心口不一,口蜜腹劍,看得出來大家都很高興,亞志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又介紹蕭排長,他的學弟.一副痞子像,外號蕭B央,天啊,真難聽,從B央口中才知亞志在官校的外號是唬爛,哈哈,這可好,三個排長三個外號,唬爛B央小老虎,從此相依為命……


今天真是個大日子,值得紀念的日子,一個我可以反覆思量,細細回味的日子.我要把它深深刻印在心版上,永不磨滅.



卷六: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我和連長之間的感情與日俱增,礙於當時的大環境,誰也沒敢越了分寸,只是一些不經意的眼神交換,一些體貼的言語和動作,足以讓我的心溫暖得感覺不到春寒料峭,可是為了避嫌,我很少單獨到連長室,就更別提去他那裡洗澡的事了,一整個冬天我都洗冷水澡,我可憐的身體髮膚啊!


我們常常利用飯後的時間去後山”幽會”,我喜歡抱他的感覺,我喜歡他的厚厚重重的溫暖,我喜歡他”下面”的激烈反應,惹得我接近引爆邊緣,我喜歡聽他講家裡的事,他以前在官校的事,他下部隊後的事;他喜歡聽我講學校的事,我社團的事,我跑到成大參加大學盃的事,甚至我那個體育老師的事,他都聽得興味盎然,可是只要一提到我將來想出國深造,他的臉就一沉,我也不敢再多說.


其實當他第一次問我將來的打算時,出國唸書就變成我們之間的陰影,後來我們索性不提,省得不愉快.戀愛中的人,在激情尚未退潮的時候,鮮少有人理智地去想到未來.晁連長和我雖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但是我們有著太多的共同點,撇開軍人淵源不談,我們兩的個性都是極端壓抑,可是外表上又一逕地蠻不在乎,我們都酷愛運動,卻也能聊聊詩詞歌賦,尤其是當我發現他也喜歡歌劇時我簡直驚訝莫名,差點兒沒抱著他轉三圈.(大概抱不動.)不管怎樣,我們刻意不去碰觸那個敏感議題,日子倒也輕鬆愉快,反正我才下部隊幾個月,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吧!


想來我們是太天真,世事如棋,豈是我們能預測?我和連長之間刻意低調見不得光的戀情,還是被有心人拿來作了文章,我不知是誰告的密(雖然我一直懷疑那個B央子,因為他不只一次在我面前調侃我與連長之間的關係),但是我被營輔叫到營部過一次,專門詢問我有關連長的事.


“陳排長啊,你在莞山連表現的很優秀,一定很得晁連長的欣賞!”


“報告輔導長,我還不夠優秀,我只是一直在學習,連長,副連和保官都很照顧我.”


“嗯,晁連長一直是營裡最棒的連長,你們,走得很近?”


“我們?會嗎?大概我們是同鄉吧!我有時會到連長室一起吃飯,不過這有什麼不妥呢?”


“陳排長,樹大招風,你在連上吃得開我們都知道,待人處世還是要多謹慎.ㄡ對了,營部連和第三連連長都在搶你,你這麼紅,你知道,他們軍官缺的兇……”


“報告輔導長,您該不會要把我調走吧?”


“人令在師裡參一科的手上,我是無權過問的……”


我開始手腳發冷,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怎麼會這樣?


“可是我們連上也沒有多的軍官可以調遣……”


“唉!你別急,我也沒說你會被調走……”


我急忙離開營部,搭上台汽,趕回連上,到了雜貨店撥電話要林正彥出來載我回連上,才知道他載連長到營部去了.我心裡緊的慌,直想吐.


當晚晚點名後,我一直想找老虎,可是又覺得不妥,如果真有事情連長應該會告訴我,我要小心.


之後的幾天,飯後的後山養雞場邊,就不再出現老虎的蹤影,我一個人望著鳳山溪,心中百味雜陳,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從雲間跌落地面,還摔得粉身碎骨,心一陣陣的抽痛起來.晁連長也不太找我講話,也不交代什麼任務,我在他面前好像變成隱形人了.


我像個失了魂的軀體,沒了殼的蝸牛,在沒有月亮的黑夜裡,踽踽獨行,不知所終.


裝甲兵學校士官班畢業前夕要舉行演習,我自告奮勇,擔任押車官,讓我離開連上,忘掉一切的不如意.



湖口台地的夜晚,淒風苦雨,新竹多風出了名,誰知還有雨來伴.我隨著部隊前進,紮營,像毫無意識的一隻螞蟻,隨波逐流.夜宿甲車,無法成眠,枕前淚共階前雨,隔了車兒滴到明


近一個星期的演習,我拖著殘破不堪的身心,回到連上.先洗了個澡,衝回寢室倒頭就睡,亞志幾個星期前就被派去受什麼勞什子的訓三個月,B央和我睡一房,我被他自沉沉睡夢中喚醒,只覺得天崩地裂,連話都說不出來.


“雁石,你燒得很厲害ㄝ!”


(別管我)


“不行,太燙了,要送醫院.”


(我想睡,不要管我)


我再次醒來人已躺在新竹省立醫院吊點滴,頭痛得厲害,嘴巴乾得快不行了.


“嗯……”這是我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雁石!”


(是你嗎連長?你終於來了,你還是來了)


我茫然地望著老虎,他臉頰怎麼更瘦削了?他握著我的手,緊緊的.


我想微笑,可是為什麼我的身體一直往下沉?


折騰了一天一夜我終於比較清醒了,才知道我得了急性肺炎.送來的早,沒有併發症.再休息一兩天可以出院了.


護士小姐過來和我聊天,她告訴我連長來過三次了.沒看過這麼關心屬下的人,一定是個好長官.


是嗎?握我的手的人是他?


三天後我出院了,林正彥和連長來接,我側坐在後座,老虎坐在前面,心事重重.到了連裡,我直接被帶進連長室.


什麼話都沒有,我們緊緊相擁,我那乾涸的眼睛居然溢出滾滾淚珠.


師裡下達的人令,陳雁石調到第三連擔任迫炮排排長,晁連長與營長和副營長溝通無效,差點翻臉.我的行李早就被第三連陳連長派阿兵哥幫我打包好先帶回了連上.我今天回來睡一晚,和大家道別,明天就要搬家了.


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


“連長會常常去看你,也會打電話給你,休假時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出去玩.”


我伸手撫摸他的頭髮,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停在他的唇上.一滴苦澀的淚水滑落.


事實上,老虎連長根本來不及履行他的承諾,我到了第三連裡的第一個月完全沒放假,而三星期後,傳來老虎被調走的消息.就這樣,他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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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把心底的傷鎖入深井,層層掩蓋,再不去觸碰,我的肉體復原地很快,很短的時間內我變成陳連長必須倚賴的唯一排長,連上另外兩位預官排長嫩的嫩,菜的菜,我也盡心教他們一些事情,很快地我的兩年軍旅就這麼一路順風的劃下句點,離營前還獲頒”功在國家” “優秀預官”什麼的獎盃,這些獎盃卻在半年後台北市一次大淹水中摔落地面,碎成片片,算是我和軍旅生涯的完全斷線.


退伍後的那一年積極準備出國,學英文,考托福, GRE, 申請學校,日子過的忙碌而充實.一月份的一個寒冬裡,在統領百貨前突然被人叫住.


“排長!”


“你是?”我有點吃驚,好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


“排長,我是游年興啊,你不認識我了?”


“啊!游年興,你頭髮這麼長了我真的認不出來呢!”


“排長你好嗎?”


“好,謝謝你,我最近一直忙出國的事,你呢?啊!這是你女朋友ㄡ?很漂亮ㄡ!”


“排長,我跟你說,你還記的連頭ㄚ嗎?”


(記得麼?會不記得麼?)


“他,他三個月以前,得了猛爆性肝炎,過世了!”


“……………..”


“連頭ㄚ後來被調到外島,所以連上沒人知道,一直到連長寫信來給我,可是那已經是他到外島大概一年半以後了…”


“連長問起你,可是你已經退伍了,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地址……”


“……………..”


別哭別哭,這裡是熱鬧的東區,來往的人群穿梭不絕.


我和游年興交換了聯絡電話,向他道別.


我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重新消化剛才發生的對話.


搭上台汽往新竹的方向,昨天老師才告訴我介紹信都幫我打好了,要我自己去拿去寄.我在誠信工專就先下了車.招了一輛計程車,往莞山連的方向駛去,在那條分岔的小路上,我告訴司機我要下車,自己走到那個平台上.


新竹的冬天比台北容易見到陽光,可是風真是大,吹得我睜不開眼,我瞇著眼遠遠地看著鳳山溪,彷彿聽到一個聲音,


“看到什麼了嗎?”


“你看那裡就是鳳山溪……”


“陳排長是我的人!”


“陳雁石洗完澡到連長室報到”


“么兩八,我是晁成虎”


晁成虎,晁老虎,晁連長,兇老虎……..


當年見證我們那份隱晦愛情的鳳山溪今日依舊是波光粼璕,湖口的風四季不間斷地吹,把我層層封裝的塵封往事吹開,我直挺挺地孤立山邊,依稀彷彿聽到我的值星帶在風裡翻飛,一艘漁船急溯於溪中,漣漪一圈圈地望外擴張,我的心一圈圈地往裡糾結,我大聲地吼著:


少尉排長陳雁石報告.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無聲入土.

台長: 素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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