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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7-24 02:12:08| 人氣1,5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活記趣──關於死的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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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記趣──關於死的閒聊

凌雲:「關於死,你有什麼看法?」

雲風:「當然有,死就是你聽不到、摸不到、說不出了,你喪失了一切表達能力,你感覺不到對方,對方也感覺不到你,這是死。可是人們重視的往往不是死,而是怎麼死。」

凌雲:「說來聽聽。」

雲風:「基本上,「如何活」跟「怎麼死」都是一件困難、又需要勇氣的事情,有的時候我們面臨的往往是「身不由己」,你是活著的,可是卻比死還痛苦百倍,同樣的你應該死了,而你適時地死了,那些痛阿哀阿怨阿恨的都離你而去,一了百了,有一本古書叫《列子》,書裡就有這樣的觀點,他說:『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罰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罰也』。」

凌雲:「嗯,你說的有道理,你也信仰這套嗎?」

雲風:「不,你錯了,有些人是光說不能練的,說起來頭頭是道很有一套,做來就嗯嗯喔喔下次再說,因為一練就穿梆,所以只好採言行雙軌制、「言」跟「行」就像德曜跟女人的關係──往往都沒什麼關係的。」

凌雲:「話說回來,除了老而不死是為賊之外,死原來還有分類的,可以死而不死,天罰也,那你就是天罰了。」

雲風:「也許吧!如果我是天罰,那你就是天罪。」

凌雲:「天罪?你怎麼沒說到這個?列子又說了什麼嗎?」

雲風:「這不需要特地去找列子說,隨便一個子,例如瘋子云子虓子窯子都可以,上天的罪惡就是天罪,當然人間的罪惡也叫天罪,因為我們每逢不如意就罵天,例如《豆棚閒話》裡就有『老天爺!你不會作天,塌了罷!』這樣的話,所以你不但是罪,還是天之靈與人之傑,這麼罪,算是天人合一了!」

凌雲:「不說這個,不要為了罪的問題傷害我們的感情,再說說死吧,哪位古人的死最讓你印象深刻?」

雲風:「說到死,就不能不提提墓誌銘,這是人類的共性,不分中外,這個時候中國精神就不能戰勝西方物質,反正大家都喜歡寫,能寫的就寫,漢武帝時代有一位叫杜鄴的人,臨時前他寫道:『魏郡杜鄴。立志忠款。犬馬未陳,奄先草露。骨肉歸於后土。氣魂無所不之。何必故丘然後即化。封于長安北郭。此焉宴息』。」

凌雲:「好馬屁的文!意思就是說我馬屁沒拍完就先掛了,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用回鄉,就把我埋在這吧!離皇宮也近些,死了可以再繼續拍。──我不喜歡,有沒有其它的?」

雲風:「馬竟然會不喜歡馬屁?真是怪事。」

凌雲:「可是你也不喜歡爬樹阿!那怎麼說?」

雲風:「我並不是爬到樹上屁股才紅的,在樹下已經是這樣。」

凌雲:「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人家拍馬阿!我都是摸狗的腿比較多,前者無法控制別人要說什麼,後者不同,我可以自由發揮,看吧!其實我還是很有風格,不是那麼不挑的。」

雲風:「國父說:『創造是繼起宇宙之生命』,沒想到你創造了萬物,我的神。」

凌雲:「說說拍馬以外的死。」

雲風:「最有名的,是英國詩人濟慈的『這裡躺著一個人,他的名字寫上水上』。」

凌雲:「名字寫上水上?不懂。」

雲風:「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墓碑就像身份證一樣,總要寫點東西來證明那個是你,不是老王也不是老謝。另外,一個人的就是獨居,人多點就是戶口名簿,有了這麼一個標誌,活著的人才比較容易找到你,可以按路索引不會迷路。」

凌雲:「這就叫生離與死別嗎?生的人在找死的人,又離又別的。」

雲風:「其實,死別比生離好,死別只是死,不會讓人老,青春、貌美、年輕人,永遠活在我們心裡,生離卻是未完、可能有重逢的一天,二十年再見或是四十年再遇,變化、滄桑、老人皮,這麼痛苦地出現在我們眼前,百年只有孤寂,是不好重逢的。」


雲風:「再繼續說,李贄的『七十老翁何所求』也很有意思,他也不求了,就在獄中自殺了。王國維的『五十之年,只欠一死』,果然是個深受叔本華的影響的狠腳色,「薄晚西風吹雨到,明朝又是傷流潦」,「余又愛其謬誤之形而上學,高嚴之倫理與純粹的美學」,鑽牛角進去了不出來,難怪會投海。還有,陳寅恪飽受文革之苦,也有「不知留命為誰來」的詩句。」

雲風:「這個王國維很有意思,他是「四堂」之一,當然這跟任天堂、龍發堂沒有關係,「觀堂」是他的號,「四堂」是四位對甲骨文有深入研究的人,都是學問很大的大學者。當清華成立國學研究院的時候,當時的校長曹雲祥請胡適幫忙設計組織,本想請胡適當導師,可是胡適說還是找別人的好,提議請王國維,可是被王國維拒絕,後來胡適才想到一個方法,就是請溥儀下詔,畢竟王國維是個守舊派,前不久才以「南書房行走」的職位教溥儀讀書,果然這個方法奏效。」

凌雲:「喔?」

雲風:「其實胡適會這麼做也是有原因,早在五四運動那年北大就請王國維做教授,可是他不要,隔年又請又不要,一九二一年北大研究所請他,還是不要,不過他說當個通信導師還算可以,一年後溥儀請他當老師,他到是去了。」

雲風:「胡適晚年也說過一個八卦,說王國維自殺的殉清說、逼債說、文化衰落說都不對,實情是因為當時北伐,梁啟超擔心革命黨人加害於他,所以準備勞跑,王國維想說梁的朋友故交多,所以逃的掉,自己則未必,反正逃也逃不掉,就自殺好了。我是覺得以王國維這樣鑽牛角尖的個性,再加上連大名鼎鼎朋友遍天下(當然仇人也是)的梁啟超都怕的想勞跑,王國維一時想不開寫完遺書衝進湖裡也是有可能的。其實這些環境的心境的都是原因,光獨立哪種因素好像都不夠全面。「人間事事不堪憑,但除卻、無憑兩字」「人間總是堪疑處,唯有茲疑不可疑」,讀叔本華也不用讀得這麼僚落去嘛!」

凌雲:「我還是比較喜歡邱吉爾七十五歲生日的時候說的話,他說:「我已經準備去見上帝,但是上帝是否已經準備忍受見到我的那種磨折,是另外一回事」,在生與死間,他選擇了「不怕死」跟「不屑死」,這樣不是很好嗎?」

雲風:「是不錯。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吳魯芹老先生的墓誌銘戲語:「此處躺著的某某,對他什麼形容詞都不需要。」(Here lies ,for whom no adjective is necessary.),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有幽默有諷刺,幽別人也幽自己一默,常常有「pun」,這就叫盡得風流。」

凌雲:「死前也要有pun?」

雲風:「死前更應該要有pun,像王國維等人都太沉重了。」

凌雲:「嗯,這麼說,我也要來pun一下了。」

雲風:「有機會的有機會的。」


後記:
  最近找了些關於死的資料,想說整理一下,於是就掰了這麼一篇白爛對話。

二00三年七月二十三日
二00四年四月十五日 改

台長: 劉大風/劉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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