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院的水鏡 在這座廢園的院內 繼續培育生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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絞刑架在哪裡？        

 

台灣有山，似乎沒有綠林好漢；四面環海，並未出現可歌可泣的海盜傳奇。歷史中的台灣人，都到哪裡去了？留在境內，爭地械鬥？雖有義士們，用他們的熱血灌溉過這塊土地。

    無山賊海盜，或許因此，沒有「絞刑架」這種名詞與器具。知道絞刑架，大都出現在法國文學書刊。最早是維邕（Villon,1431～1464？）的〈縊死者之歌〉，搭配詩，必然出現一幀三人受刑圖。

 

接著是慘遭上斷頭台的18世紀末詩人謝尼葉（André Chénier,1762～1794）。法國大革命爆發後，謝尼葉熱中革命，拋開外交官身份，由倫敦返回巴黎，卻因陳情反對恐怖時期的越權舉動；路易十六死後，受嫌被送上斷頭台，兩天後，恐怖時期結束。其詩作直到十九世紀初才出版問世，被浪漫主義者稱為先驅。

 

    閱讀波德萊爾《惡之華》，他的〈希垤之旅〉一詩，副題贈〈獻給傑哈．德‧聶瓦〉，因為詩人聶瓦在《東方遊記》（1851年）敘述他在日出時辰立在甲板上，幻想著希臘、維納斯和希垤島，也提到看到岸邊的三叉絞刑架。影響波德萊爾寫作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鬱》甚深的貝特宏（Aloyslus Bertrand,1807～1841）遺著

《加斯巴．德．拉紐》（Gaspard de la Nuit，夜中人加斯巴），即有一篇〈絞刑架〉（Le Gibet）：

 

在這具絞刑架周圍，我看見什麼在搖動呢？

──《浮士德》

 

唉！我聽到的是哀號的夜風，或絞架分枝上發出唏噓的吊死者嗎？

 

是蟄居在同情樹林而當做培土用的青苔與不結果實的常春藤之間吟唱的某隻蟋蟀嗎？

 

是對圍獵號聲無動於衷，卻在耳邊嗡嗡作響的某隻蒼蠅嗎？

 

是利用亂飛揀取禿頭頂一根沾血髮絲的某隻金龜子嗎？

 

或正是用半尺薄紗編織可以勒緊脖子成領帶的某隻蜘蛛嗎？

 

那是地平線上沿著城牆發出叮噹響的鐘，和夕陽染紅吊死者的骸骨。

 

貝特宏，法義混血兒的法國詩人，出生於義大利，在法國北部狄戎長大。二十歲左右完成55篇田園風俗的文章。1933年移居巴黎，生活困厄，1836年以《加斯巴．德．拉紐》64篇作品求售，頻遭出版商拒絕，1841年潦倒病逝。翌年，朋友集資出版。這是法國文學史上第一部散文詩集，影響了往後的文人作家。被譽為散文詩之父。音樂家拉威爾（Maurice Ravel, 1875～1937）從該書獲取靈感，創作三首鋼琴曲，以原書名Gaspard de la Nuit當曲名，其中一篇即〈絞刑架〉。

 

    這些絞刑架的意象，不時浮現。

    2009年初夏，負責《2009  詩行》的李勤岸教授e-mail 約請也告知參與該項「年度台語詩人大會」台北場活動，提交兩首舊稿一篇新作。我想，應該寫篇自己的年度代表作。當時，正值前總統陳水扁一再延押。直覺上，就以〈絞刑架〉為題，詩贈陳水扁。自然，上述的絞刑架意象，再度浮現。

    唯，寫作與思索過程，碰到盲點，最後，思路改以台灣當代史的三事件為主軸：1947年二二八事件、1979年美麗島事件、2009年陳水扁事件，分別以三具大型絞刑架，剁斷優秀 ê台灣人、嚇驚參與政治 ê 台灣人、凌遲台灣人人格佮尊嚴。整首詩13節78行於7月3日完稿，副題：獻給扛台灣十字架的犧牲者。〈絞刑架〉乙詩先收進《2009  詩行》，之後，刊登《笠》詩刊274期，入選《2009  年台灣現代詩選》。

 

    當前時空，不會出現絞刑架，但是隱形的絞刑架卻凌遲台灣人的心靈。什麼時候完全移除或推倒，我們期待著，也必然努力以赴。

                                                                                                                     （2010.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