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 et Julie 保羅與茱莉是一對住在河邊的文藝圈人士。他們的生活中有許多美好的事物。在河面上飄著霧氣，像是森林中的那種。年老磚紅色乾涸酒漬的杯邊，是一本理論書籍。畫布在牆邊，也在牆上。干邑喜孜孜地立在木箱上，看著那顆快熟透的鳳梨。香水瓶稍微比酒瓶少一些，法文書稍微比俄文書多一些。袖珍的素描在雄偉卻含蓄的油畫對面，睜著一隻大大的左眼。伊弗拉躺在記事本上，美女正在熟睡。

34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這是一個溫暖的六月晚上，健瑋即將發現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它對一些人來說是蘋果，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毒藥。

他打電話給一個號碼開頭是0919的，他不用翻那本偽裝成相冊的貼紙簿找到這個號碼，因為已經儲存在手機裡面了。

健瑋第二次找0919一起過夜的時候，跟玉禎才分手三個禮拜，心情還有點兒低落，她陪健瑋聊了一整夜，隔天一早分手時，健瑋付給她雙倍的應召費。雖然這只是由於健瑋的金錢觀念很糟，一時也太衝動，但是做了這件慷慨的事之後，健瑋好一陣子都替自己感到非常驕傲。這種正面的情感擴散開來，他漸漸覺得與0919見面分外溫馨(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天，我愛上了援交女，不會吧！」)而她每次赴約都會給健瑋準備一個小驚喜，他猜想，0919提供這些回饋是因為他出手大方，因為他的要求不多，因為他偶爾會跟她“蓋棉被純聊天”，讓她不用汗水淋漓、氣喘吁吁就能賺到錢。

不管他找0919是為談心還是談性，0919會不嫌麻煩地替他洗頭。健瑋已經被她的溫柔寵壞，已經好一陣子只找這位“小姑娘”。健瑋通常都閉上眼睛感覺她的手指插進他濃密的髮叢深處，他喜歡按摩頭皮的感覺，他想起玉禎以前替他洗頭的樣子。跟0919第六次見面的那一夜，他坐在浴缸邊上讓她替他洗頭，健瑋想起玉禎十根手指頭撫觸的感覺、那段日子、美髮店的氣味……想著想著就掉淚了。0919問他為什麼突然鼻塞，在水氣蒸騰的浴室裡，她不知道健瑋臉頰上的水珠原來是眼淚，但是她從健瑋裸背上不規則的起伏猜到他在哽咽。

生性粗枝大葉的健瑋，一直沒認真去想0919每次見面送小禮物的涵義是什麼。其實，他根本分不清楚出於禮貌的贈與還有出於情感的付出，兩者有什麼差異。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約0919見面，她手裡卻沒有提一袋小禮物，健瑋一定會覺得怪怪的。但這只是個不值得深究的習慣問題。

到了盛暑，當0919跟他說：「以後我不要再接其他客人了，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健瑋忽然覺得自己多懂了一些什麼道理，但是他一時說不上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奇妙的東西，
我們有時會誤以為它是習慣或宿命。
回頭發現這奇妙的東西叫做愛，
它既是蘋果，也是毒藥。
如果感覺不到愛，就不會被它傷害，
也不會猜想傷害自己的原來是愛。
其實愛並不會傷害人，
會傷害人的，就是人。
感到愛的痛苦並不荒謬，
感覺不到苦楚才真的可憐。